滴滴滴——
原来,有时候人的痛苦真的是在不断的翻倍。犹如赌桌上的赌注,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第一次将乔绵送进抢救室的时候,陆亭川坐在门外焦急的等待,那一刻,他以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直到此时此刻,他的挚爱,他这一生最亏欠的女人,再一次进了急救室,而她的腹中,还有她已为他悄然孕育五月的孩子。
她那么辛苦,为了什么?九死一生,又是为了什么?那孩子在她腹中,分明让她饱受折磨,可她一次次坚持下来,无论受了再沉重的打击,都不吭一声的咬牙面对。又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给他这样的男人,生一个孩子么。可在他面临危险时,即使娇柔如她,又哪来的恐惧害怕?在孩子与挚爱的男人面前,明知可能会面对失去骨肉之痛,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陆亭川的心,犹如被冰冷的刺刀刺进血肉,刀尖在滚烫的心脏里翻滚搅动,冷气阵阵钻入心底,随后一直往上游走,来到他的大脑皮层,已经不痛了,痛的麻木了,可还是会有窒息、紧张、垂死挣扎的感觉,在不断入侵他的皮肤、血液。
他站在急救室外,脸上的神色如同世间最沉默肃穆的肖像,任谁看了心中都会不自觉涌起一阵感伤。他一身黑衣,本来崭新的黑色新郎西装此时就像染上了许许多多的灰白落寞,袖口与领口都露出洁白的衬衫,可那些洁白上,还有星星点点鲜红的血迹。
这些,全是乔绵的。他刚刚抱着她冲进医院,她一身圣洁的婚纱早已凌乱的不成样子,她的鲜血就像源源不断的泉水,不断从下身渗漏而出。她的血,都快关不上了。
陆亭川回想起这一幕,那种无力悲凉的感觉瞬间便从脚趾升上头顶,他感觉自己忽然就从最温暖的世间跌入寒冷的冰窖。
前一刻,他们还在婚礼的台上宣读最完美幸福的誓言,虽然那些誓言对他与乔绵而言不过是一记白纸,什么都算不上,他们的心已经紧紧相依,无需用这些东西来证明。
可现在,她却在他身边倒下,他看着她倒下。
夜里,医院如此寂静悲凉。陆亭川望着窗外的夜景,那些五光十色的灯,那远处灰蓝的天际,这一切似乎都在远离,不断远离。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抬起僵硬沉重的双腿,再度转身,望着前方门上鲜红的不断跳动闪烁的红灯,它就像一个报时器,又像一个被血染红的石锤,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在陆亭川的心上用力的,狠狠的砸着。
已经砸出一个血窟窿了。
于是陆亭川那握紧的,冰冷的毫无知觉的拳头忽然朝身后猛地一挥,就砸在了身后那堵如同婚纱一般洁白的墙壁上。
可惜,还是感觉不到痛。那颗心,已经因为乔绵而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已经眩晕了,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甚至已经不受控制的去幻想了许多不好的结果,陆亭川想,若乔绵出了什么事,那他也马上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无论生死,无论福祸,他总会与她相依,一定的,一定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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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已经没了胎心,现在需要立刻进行引产。请你在同意书上签字。”医生的话犹如千斤巨石,朝陆亭川滚滚而来,随后在他那原本就已经被砸出血窟窿的心上,再次用力给了一击。他的心,已经破碎不堪。
陆亭川接过护士手上的同意书,那几页苍白的,单薄的纸张,就像乔绵此前的脸色一般惨白,让人都不敢用力去碰,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它戳破。
他握住黑色的中性笔,细细的笔杆在他粗糙宽厚的手掌里显得如此瘦弱,他垂下眼眸,那两只黑又深邃的眼,紧紧盯着纸张,可他什么都看不进去。
陆亭川用笔尖在纸上轻轻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