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吃过午饭,田中盛一拒绝了去芦苇荡的邀请,跑到汉江邮电局,准备打国际长途电话。
八六年,汉江除了单位的厂办有固定电话外,老百姓要打电话只能到邮电局,尤其是国际长途,价格太贵,一般的单位根本没有开通。
在邮电局当话务员或接线员也是件非常体面的工作,只有语音甜美、记忆力强和反应灵敏的员工才能胜任。
邮电局人工电话交换机工作大厅内,十名年轻的女接线员头上戴着大耳机,脖子上挂着牛角一样的话筒,左手夹住塞绳,塞进去就是接通电话,拔出来表示切断,右手一刻不停的记录着话单。
旁边的营业厅里挤满了人,想打电话的人排成长队,这时电话线路用的是铜线,通话距离太长会听不清楚,通话质量很差,打电话像是吵架,每个人都扯着嗓门大声咆哮。
“借过,借过,”孙胜男一头汗水挤到话务员面前,说道:“有个来自rb的国际友人,有急事需要打电话回国,请给予方便。”
老外来汉江参观的事上了报纸头条,话务员爽快的同意了:“行,等小房间里那个人出来,你就带他进去。”
“插队啊,凭什么呀……”
“老子都排了一上午了,谁插队就削谁!”
“吵什么?”话务员一瞪眼:“人家是市长都要恭恭敬敬接待的国际友人,有本事去削啊!伤害外宾,小心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
大帽子压下来,领头的几个男人都沉默下来,老外可得罪不起啊。
田中盛一在众人不满又敬畏的眼光中走进电话间,门一关,世界顿时安静一半。
左手抓住话柄,右手拨了几个数字,他用刚学到的中文生硬的说道:“请接东京,谢谢。”
电话里传来令他心烦的嘟嘟嘟的忙音,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中盛一几乎崩溃了,打个电话这么难吗?
两个多小时后,电话终于通了。
.“喂喂,是我,田中盛一,社长您好……”
又过了足足半小时多,他才从电话间出来。
因为在狭小的电话间待的时间太长,他整张脸都是红的,所剩无几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头皮上,显得狼狈而可笑。
“嘘……”见他终于出来,后面排队排到要睡着的人群发出集体的吹嘘声。
“您的话单。”
田中盛一接过来:“擦,怎么这么贵?”
rmb将近八百元整!
“请先记着吧,到时候由市政府统一支付。”孙胜男说道。
来的时候还是正午,回去已经快五点,招待所里意大利人还没有回来,据说正在芦苇荡里玩得不亦乐乎。
“去繁昌制药厂。”田中盛一对等待已久的部下说道。
“现在?他们快下班了吧?要不明天?”孙胜男看看天色,有点晚了,赶过去怕是赶不回来了。
“就现在。”
“可是,马主任已经把车都开出去了,临时调派来不及。”
“公交车呢?”
“没有直达公交。”
“那就找其他车,实在不行,自行车也行。”
于是,一群rb人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咦,老外也会骑自行车?”
“他们在干嘛?比赛吗?”
“姿势看上去好古怪,像青蛙一样……”
“也许是腿短的缘故吧……”
真是不可多见的奇景,汉江的老百姓们纷纷出动,小孩子们在车后面跟着跑,给车队接上长长的尾巴。
直到转入小路,围观的人才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