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自德正稳稳地坐在会客厅里的客座之上,他满头银发梳理整齐,用一条方巾束着发髻,下颌处的胡须打理得极为整齐,丝缕分明,双目炯炯有神,显得颇为矍铄,虽然已近古稀,但是精神极好,红光满面,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袄子,下身则穿着襦裙,古朴的很,脚上则穿着一双厚厚的黑色靴子,他双手拢在胸前,闭目冥神,会客厅里点着香炉,烟雾缭绕,仿佛是道观里修仙的老道,倒是有几分仙气了。
张子云进门的时候,孔自德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只瞧了张子云一眼,便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他弯腰行了一礼道:“老朽孔自德,见过千户大人。”
张子云愣了一下,这个孔自德和他脑海里的那种土豪劣绅形象实在相差太远,他虽然心里对他不爽,但是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子云便双拳一抱,向他回礼。
宾主落座,寒暄一番。
“您是怎么知道我是……”
“千户年纪轻轻就在暗岛大歼倭寇,扬我大明华夏之威,这山东之内,何人不晓得千户大名?再加上和凌家小姐的千金良缘。更是四海皆知。”孔自德言谈之间,丝毫没有那卫老爷的狂傲之色,相反,事事恭敬小心,完全没有要来兴师问罪的意思。
“孤山先生太抬举了。”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张子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勉强一笑,抬手称谦。
“哪里哪里?”孔自德笑着摇头,双手抱拳道:“这登州府一向人才汇聚,前有戚少保威名震于四海,今日又有千户这般的英杰,没有诸位,这大明何以安定?这大明不安,像老朽这般的人哪能安心坐在这里啊?”
孔自德一脸笑意,举手赞颂,言辞真切,完全没有半分虚假之意。
“戚少保是我大明顶尖的武将,哪是我这等小子能及得上的,”张子云笑着摇头,接着双手一指,示意左右奉茶,那早就侍立在一旁的侍女们连忙上前,将茶奉上。
那孔自德接茶的时候小心翼翼,低头给侍女回礼,全无傲据之色,和他家的那个卫老爷完全是两个人物。
两人各自品了一口杯中的名茗,热气环绕,那孔自德连声赞道:“哎哟,这黄山的毛峰茶可是上品,今日老朽可是占了千户的光,能在这凌府里品得上好的好茶了。”
张子云也不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这个老头今天到这来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其实老朽今日来,一是为拜访千户大人,千户的大名,老朽早有耳闻,一直想来拜访,只是没有机会,今日才算是了了这个心愿,当然,今日此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说着,他从座位上起身,接着双拳一抱,弯腰向张子云恭行了一礼,“今日,老朽还要代前些日子那几个无知下人向千户告罪。”
他腰弯得极深,礼数很重,张子云自然不能坐着,他赶忙起身,走到孔自德面前双手将他扶起。
“孤山先生何必行此大礼?”
“老朽教导无方,使得手下的那几个畜生为非作歹,全不顾天理人伦,忘记了先贤圣人的教诲,不但害了别人的性命,还累得千户大人动怒,实在是老朽昏聩无能,管束不严,实在是犯了天理,坏了人伦啊!”孔自德越说越是激动,身上和胡须也很有规律的直颤,,老脸涨的通红,看他激动的样子,似乎是恨不得要伸手给自己几巴掌似的。
“孤山先生不必如此!”张子云赶忙想要扶住孔自德,但孔自德却是硬气的很,弓着身子始终不肯起来。
“老朽虽不是衍圣公的直系,但再怎么说也是圣人的后裔,圣人言礼义廉耻,仁义孝悌,乃是做人的根本,老朽自打蒙学之时,便将此作为行事的根本,日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犯了圣人的教训,临老临老,却犯了个大糊涂,疏忽了对家人的管教拘束,实在是羞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