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归从暗道出来，心脏一寸寸沉了下去。

    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事情总算是有个了结，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他忽然很想喝酒。

    半壶花间笑入喉，须归醉眼迷离，向着别院远远地望了一眼。

    火势渐渐压低，黑暗将整个云瑶山庄席卷。

    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叫桑若的小婢女。

    次日，他才知道桑若死了。

    说不上怎样的感受，就像桑若总喜欢在窗台摆放一束扶桑花，尽管他不喜欢，可忽然有一天这花消失了，生活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空空荡荡的。

    按照婢女的形制，她没有葬礼。

    言清给须归派了个新的贴身婢女，小姑娘人长得不错，手脚也麻利，会把须归的每一句话都记住，每件事都做得漂漂亮亮的。

    每天奉上来的茶水都无可挑剔，只不过……再也没有了山泉水般的清冽。

    须归呷了口茶，质问：“谁教你这么泡茶的？”

    小婢女低垂着脑袋，惊慌道：“魔帝大人，奴婢是跟山庄里的泡茶师傅所学，步骤绝无半点错漏。”

    须归摩挲着碧色茶盏：“你确定？”

    “奴婢确信无疑！”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言清进门刚好瞧见这一幕，当即冷眼呵斥小婢女：“连泡茶都泡不好，还怎么伺候魔帝！去云瑶台罚跪三天三夜！”

    “是！”小婢女因为惊吓瑟瑟发抖。

    “慢着——”须归喝住了她。

    小婢女还以为自己要免于受罚了，心底里起了一点点波澜，然后听见须归无情地说：“再加五十大板。”

    云瑶山庄刑罚极其严酷，仅仅是罚跪小婢女勉强还能承受，加上五十大板不死即残。

    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须归不停地磕头：“魔帝大人恕罪，求魔帝大人恕罪——”

    须归像是没听见似的，轻轻地摆摆手，门口的侍卫便是把小婢女押了下去。

    言清命令管家在所有婢女中挑了茶艺最好的三个，可结果还是一样，须归仍旧找不到记忆中的清冽。而三个婢女无一例外，均受天雷，逐出云瑶山庄。

    须归怒急，将云瑶山庄所有婢女都召集在云瑶台，命她们施展最高的技艺泡茶，每一杯茶都尝遍，都不是想要的味道。

    要是桑若还在就好了，她定然能知晓他的喜好……

    桑若的名字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刻，须归眉头皱得很深。

    精巧的瓷杯捏在手里，“啪”的一声碎了。

    须归烦躁地将满桌茶具拂落，在一片碎裂声中昂首阔步地下了云瑶台。

    从此他再也没有喝过茶，只喝酒。

    酒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历久经年非但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醇香。

    像是思念渐渐生长。

    每每醉眼朦胧，须归的眼前都有个低眉顺目的娇小身影，有时候是在研墨，有时候是在奉茶，更多的时候是低着头等候在一旁，满脸小心翼翼。

    也会想起在人界的时候，她撞进他的怀抱，慌乱地仰头看他。

    他记得她眸中有满天星辰，有情丝万千。

    他记得她焚香煮茶，一袭白衣素净温和。

    他记得她低眉浅笑，春风不及她温柔。

    也记得后来他离开了，她像是失去了方向的纸鸢，颠沛流离备受欺辱。

    直到，再次遇见他。

    一片黯淡的水眸中，重新燃起光芒。

    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一点一滴，其实都记得。

    只是曾经那个比春意还要烂漫的姑娘，那个逆来顺受小心翼翼的婢女，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