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 “所以你是故意的.”那冰冷的露水沾湿衣袂时.顺着脊背也是一阵的攀爬漫溯.凛凛凉意惹的太平身与心都是那么冷.她似乎已经学会从容镇定.面对再逼仄的情势与再热烈的激问都能那样把持心念、不会彻底崩溃.“我的人上疏什么事情.你就一定要跟我唱反调.就是因为你看穿了你父亲的心思.你在暗中有意配合他、跟我唱反调;因为如果我们两个站在了一起.于他來说后果是可怕的.”这是笃定的句子.也是最明白的道理.她忽而勾一勾唇.笑容清漠.眸中神色倏然自嘲.“你为了你太子之位的稳固.乐得跟我明争暗斗.”不凛冽.定定的一个落声.
隆基沒有否认.也沒有必要否认:“我是被你逼的.”猛一拂袖负于身后.“谁叫你处处与我针锋相对.呵”又甫地一声讥诮.心念所致.他转而自嘲.侧过面目不看太平.“父皇可真是慧眼呐.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即便他不刻意为之.在面对如鸦片的权势之时.我们这各自两种庞大的势力自己都会斗起來.”唇畔一讪.“这真是丑恶的人类与生俱來的.一种丑恶yuwang的本性.”
隆基这话带起一抹宣泄味道的疏狂.字字句句有如珠玑.落地时直白且让人信服.即便面上再怎么下意识躲避、不敢直面也不敢承认.可内心从來都是最明白的.那是最欺瞒不得的.
太平无话可说
这场谈话到了这里已经沒有继续下去的意义.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隆基出宫來公主府的这一遭目的也已达到.至于明白还是不明白.明白却有意不愿去明白、刻意装明白.那都是太平自己的事情.主动权和决择权都在她.他这边儿就是动尽了脑筋熬干了心神都无法代替她.
隆基拂袖.抖落袍角上覆盖的微尘.也将灌入袖口的寒气做了些涣散.他转身欲走.行步前声音低低的.又有点儿压制了却沒能压制住的黯然:“我不是來俊臣.不能为你放弃所有.” 定定然的一句.如此突兀.即而拂袖便离.
太平铮然一颤抖.
來俊臣
这三个字眼是一道陈年旧伤.是她平素最触碰不得的无奈那个人他深深的埋葬在心底里.在记忆时而斑斓时而又黯淡的洪荒深处.搁置时不觉什么.可浅一触碰便会疼的昏天黑地半点儿都无法自持.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隆基这一句话对太平來说却是致命的.这字里行间无一不在提点着她隔世的错误.那段美好的姻缘、那场甜蜜的爱情因为她一个无心的错误、她一个只为自保的最自然而然的反应.就此生生被她埋葬在固结的天风中回不去.逃不过.躲不掉.避不得.事后倏然念起來.免不了骤地便想到.若是他不死.若是他并未就此远离她.那么这芜杂的世道、这斑驳的事态行走至如今.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究竟是他的淡然不羁、落拓疏狂会感化她天生的擅权.还是他亦会如她、如隆基、如太多人一般.在这浮华肆夜、璀璨盛世的皮囊之下渐渐被污浊同化.沦陷为权势修罗场上一只最邪佞腹黑的俘虏.在一场场沒有硝烟、又处处潜藏杀机的交锋中明暗对立.仍旧逃不过个越走越远、背道而驰的命运.
不知道.
昔日感业寺里的三个人.在纷踏时光走至现今.已经离世的离世、离心的离心.在这世界上真正能够执掌这座泱泱帝国、这珠玉盛世的.走到了头只会留下一个人.一个人
心念堆叠.那万顷的焦灼与燥乱霎那间便把太平整个人都吞沒.心之所至、情感堆叠.她蓦然一下提了裙袂紧跑几步追上隆基.在他身后歇斯底里:“我‘是’不想活.”重音落在“是”上.“可我也不想‘这么’死”.咬重“这么”两个字.
隆基一震.铮地收住了步子.
这是何其无奈的一句话.含着血也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