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youge.com) 出了朝堂之后.隆基压制着内里一段无名的火气.依旧同大哥谦然的相互道了别.这乘小轿回府的一路上.心情都颠簸的极是厉害.
不耐烦的掀起轿帘看那长安城车水马龙的热闹市井.昔日里使他心觉欢喜的百姓民生时今看在眼里只剩下燥乱的不耐烦.
一路入府.他遣退了侍立众人.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里生闷气.这股无名火越是压制就越容易起的繁茂.周遭静谧后.倏然一下子便來势汹汹.
隆基落身坐下.原本想倒一盏凉茶压压这心头野草一般繁茂的火气.却一个不留意的失了神.握着小壶的手指竟生生的将壶身给捏了碎.
那细碎的瓷片儿便划伤了皮肉.殷色血迹倏然涌出來.目光一扫便觉触目惊心的很.
终于这心思却开始渐渐重又落的澄明了些.
他心里明白.父亲这么做是有意在打压自己.也不得不看清一个即便不愿承认、不忍承认、不敢承认的事实..父亲是在间接的告诉自己.虽然他李隆基立了大功.也虽然这江山大位可以说是他将功劳让于父亲、故而才得來的最终胜利果实.但父亲还是皇帝.父亲毕竟是皇帝、才是那个说一不二有着绝对权利的真正执掌乾坤的人.所以.容不得他半点儿狂妄造次.
很可怕的.可怜的.可叹的他觉的自己与父亲的心.越來越疏远了.
倏然间一缕冷风“哗啦”一下便把窗子吹开.沉闷的萧音牵回了隆基的思绪.双目重又凌厉.他踱步至窗前.抬手欲将轩窗重新闭紧的时候.倏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场微凉的雨.
雨丝夹着凉风倏倏然的迂回进來.所到之处带起一阵料峭的冷.他肩膀打了个抖.整个人甫一下便目顿神痴.就那么呆呆木木的立在窗前.一任冷雨清风肆意的梳理自己零散不堪的思绪.也渐渐浇灭心头那一团蹿动不止的灼灼的火.
感受着自然造化的神奇抚慰.这缭乱火燥的心.就此渐渐变得沉淀、变得宁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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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立在飞殿开阔的房檐之下.抬手伸向细密的雨帘里.去接那一捧泠泠的冷雨.却冷不丁的.被这明黄色的广袖刺的双目一痛.
他心念一定.惶然间收回了臂弯.转目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这一席明黄的龙袍昭示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还有那无以匹极地位.可这都是旁人眼里看到的景象.对他自身來说不过就是一道束缚身心与灵魂的无形的枷锁.
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九龙缠绕的巍峨皇权.当真是世上人间一件极好的东西.当真就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之耗尽一生、倾尽一世.要么成为这条问鼎之路上一道道森寒的白骨骷髅、成为后人踩着一步步攀登巅峰的人骨阶梯.要么便在达成目标之后把自己捆绑在这熠熠生辉的龙椅之上、就此消磨耗尽一生一世的气血与情思.
从前的李旦.在不认识婉儿之前那段时候的李旦.或许也与这些人沒有什么不同.他也会因权利而狂热、也会因利益而驱驰、也会因所谓梦想而坚持而心潮澎湃;在有婉儿不经意走进他生命、并经久而持频频相对之后.这样的境况与心念皆又发生质的改变.这样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有些时候他会因这是她所愿意看到的、是她的目标而把这一切也都当作是自己的目标.更多时候却是顺其自然、情不由己的任由着隐隐宿命的驱驰;可时今.当他终于如她所愿、也一如宿命一早钦定好的那样登上这最终的权势巅峰、登上帝位.却不得不凄凄惶惶的使自己淋湿在风雨里.独自一人
他爱的女人已经不在.带着对他的爱踽踽飘散在自然的天风里.一点点与他渐行渐远.有些时候他会认为她还在.就一如昔时武皇当权那若许年间一样.他们并不能常常见面.但他会知道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