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人生的小女儿.竟日只伴随在君的身边.为君研磨、为君挑灯、与君共饮花前、月下起舞翩翩.
不.她不愿意.因为如果那样.她兴许便不会遇到他了吧.
这个念头才起來.婉儿在心中起了个自嘲.极快的开始慨叹自个的可笑.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横竖那既定好的生命是容不得假设的.时光也无法当真倒流回去.即便真有一朝倒流回去了也未见得就可以扭转乾坤而时今眼下.她该做的只是为他能多着想一分便是一分罢了.
所以婉儿应下了太平的主动邀约.邀约她与李唐宗室共赴一场改换天地的大筹谋
这之中的每一个蠢蠢欲动的人都不仅只是为了一个保命那样简单.更也别说谁就是为了什么大义.但婉儿诚然不为别的.她为的只是李旦一世的安好.只此而已.
试想.如果武皇当真糊涂一时的又起了动摇之心.而最终把那百年之后的江山大位传于武家子侄;甚至时今的武皇上了年纪.若是一个迷糊间糊里糊涂的顺口道句传位于二张的话、却被冠了“君无戏言”的帽子落成现实;亦或有一日被二张趁其不备而挟持着生就出另外一些错枝旁生的举措那么李旦的处境便危险了.不止是李旦.所有李唐皇室.也都跟着危险了.这样明晃晃的摆在面儿上的道理.稍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不懂.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拖拖拉拉这么多年的事情提早板上钉钉有个了断.省得径天连日的这么下去夜长梦多.
婉儿忽觉头痛.
不想了.什么都不去想了免得越想越痛.越想便越觉的对于武皇是那样深深负愧.彭生的乱麻神绪里只有一点得以窥得清明.就是婉儿只想保她心里的那个人无忧够了吧.够了.
漫了山河大地的这场大雪还是沒有停歇的势头.淡瞥一眼.冰漠漠冷飕飕的一大片.纵有温情也朦胧.
婉儿略略垂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终究都是不可活的.”淡吟茕茕.并沒有一星半点自嘲的意味落在里边.字里行间是如素那般站在一方智者的高地、缓缓叙述禅宗的许多弥弥意味.
合着她这一语才落.身畔不远亭着身子立定于皑皑飞雪中的太平却忽地一个铮然斩断.太平拂袖:“什么不可活.称论这个.那别忘了还有一句话呢”朱唇微扬.含笑的眸子里骤沉了一簇凛冽的韧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羽睫纤纤在风中颤动.咄咄的果敢决绝.
微雪盈袖.婉儿缓缓抬头.见广袤青冥间的流云雾霭早已被这漫天弥深的大雪冰封凝冻住.停停滞滞着.那样无可奈何、止步不前.
她漠漠凝了那双精细好看的眸子.默不作声的望这一昆仑亘古不变的无边苍穹.心弦狠狠一拨弄.鲜明的果敢写在脸上.久久.
正这时.一抹鹅黄叠蓝色的裙袂合着萧萧天风汩汩飘扬.浅映慢露显形而出的是藏身林荫枯丛间久久的太子妃韦筝.
倏然转目时.太平看到此刻突然出现的韦筝却并无半点儿诧异.因为她本就知道韦筝会出现在这里.
按着一早同太平商榷好的.韦筝起先并沒有出面.只等这边太平得了婉儿一应的答复之后方才现身、以滋筹谋.
都是何等行起事來滴水不漏的聪颖内慧之人.婉儿明了在心.欠身向着太子妃那边点了点头.
韦筝亦点头回应.
就如此.她们三个人又于彼此之间相互交换了一个不动声色的眼神.一个默契便俱是落在了各自心里去
.
旦自小便十分喜欢雪天.落雪的大地总是会带给他一种莽莽苍苍的掩不住的震撼之感.
那是冬之精魂里藏于骨血、印于心脾间的厚重;那是一股轮回千转、宿命作古的隽永;那是一种灌溉人心乃至魄魂的巨大醍醐.其间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