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 怀义的神色以及面上可见的一通变化.这一切被武皇毫无遗漏的看在眼里.即便怀义刻意压制.也依旧不能使这情态不显分毫.
卷卷疏疏的浮云安可解的了人世聚散.究竟在这浮华人间、锦绣盛世.金玉成堆瑾瑜做弥里.有沒有亘古恒长永不变却的真感情.武皇忽而迟疑.便是经年前高宗大帝在时.她与高宗之间的那份感情之所以真挚美好.那也全因建立在他们二人共同的立场、共有的坚持上.故而这世上沒什么感情会比拥有一份共同的利益驱驰、立场作弄而更为磐石不移的了.而如果抛开那一切.她与高宗之间的那一段隔世感情又是否还会纯粹.
这样想着.武皇沉淀的目光下意识又在怀义眉目间定了定.一瞬倏然有了这样一种错觉.似乎薛怀义这个床榻间身份卑微的男宠对自己的感情.才是纯粹的、才是真实的这个想法实在令人心觉好笑的很.
可似乎即便薛怀义不觐见.而只要武皇需要他、真正想起他而非一时兴起才想起他的时候.每每只消一个回眸交错.这个男人他便依然会在这里.他就在这里、他还在这里眼睑略转.武皇微缓了一下染着几许促狭的眉头.对于心海中泛起的情潮忽然有些不置可否.吁了口气对他颔首.示意怀义起身说话.
经了这不多不少一阵子的对视.得了示意在身.曾跟她那样亲密无间过的薛怀义并沒有再怎般小心谨慎、受宠若惊.
怀义左右手往着两袖间弹了一把褶皱碎尘.也不多话.便将身起了:“时今局势.陛下应立庐陵王李显为储.”不多不少.喉咙一动、启口时只是这一句话.
不算拔高、更算不上逼仄.却因着太过直白显露的缘故.愈发趁的那字字之间吐的铿锵干脆.足令人浑身一震.
香炉里的点点檀香似也随着这无形的一道震撼倏然一颤.溢出的香烟将这一殿景深染成朦胧的琉璃色.脑里心里极快的思潮转换.武皇兀地抬了凛冽的眼睑逼仄向眼前的薛怀义.
不消细说.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委实百感交集而时而诧异、时而惊震、时而愠愤、时而只觉发笑.她实在沒想到薛怀义居然会言出这样的话來.
论起才华.这个皮囊魅惑的男人不算太俗太愚;但若论起政局掌控、前景分析.丝毫都无需质疑的是.他绝不会敏锐直白尖刻若斯.
除非.这薛怀义他是真的拼着一切再无所顾忌.不想再要命了.并且疯了傻了开始病急乱投医的胡乱选定了一个阵营便不管火海寒川的径直跳进去了
武皇沒有言语.一时殿内的氛围便重又沦陷于了冰封雪滞般了无生气、又肃杀凛冽的一种境地.但薛怀义丝毫不怀疑自己在说什么.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更了然着武皇在听到他说出这一句不算逼仄、却分明最是逼仄的话句之后此刻心里在做何感想.
是.有一点武皇应该猜度的沒错.就是他薛怀义疯了.真的.早就疯了.疯到已经不要命了什么也都不怕了.自从当晚他一把火把那昔时那样引以为豪、深得圣心的骄傲明堂烧毁之后他似乎就隐隐的洞悉了自己此生该是个怎样的了结.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所以那所谓生死便也早已置之了度外去.
既然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么他行起事來便更加不管不顾.因为命都不管顾了.于他自身又还有什么好上心管顾的.自那之后他一次次的拒绝了武皇的召见.且对自身行为丝毫不假收束、行起事來傲慢无礼肆无忌惮.时今又胆敢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向武皇公然触着逆鳞的提出立庐陵王为储.
这是干脆骋着性子一路破罐子破摔到底是么.呵呵沒办法.谁叫我薛怀义一不小心.心丢了呢.
宿命的劫、盛世的梦.此时此刻他其实还在心有不甘的做着一场胜算寥寥的赌局.赌自己可以赢得了武皇的真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