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有一把枪, 这是周暮第一眼看到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旁边是一张卡片,卡片上有一块不仔细看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没棱没角磨得光滑圆润。他正要伸手去拿, 冷不丁瞧见底下卡片上的花纹,想起什么似的顿了片刻。
“冬子你看看, 这两张卡片哪个好看?”
那年圣诞节前, 周暮跟程冬去礼品店选礼物,他要送给学长圣诞礼物。
程冬当时捧了一束卡通花摆弄, 非常瞧不上眼地说:“我说暮, 你要追人送点拿得出手的玩意行不行, 没钱哥哥给你, 这年头谁还这么寒碜送卡片啊,我要是个女的我都不稀得理你。”
周暮没搭理他, 挑来挑去选了张最简单的圣诞卡片,白底加很漂亮的圣诞英文字, 还有一束小红豆。卡片放在多年后看依旧很漂亮, 只是有些泛黄, 边边角角有磨损, 上面的字迹稚嫩可爱,看起来有点可笑。
——学长, 当我不在的时候, 这块小橡皮将会代我陪着你, 擦掉你生活中所有的不愉快。
——不过我想它应该没什么机会, 因为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么酸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的。当时他想跟学长表白,绞尽脑汁想表达得高级点,一开始找了好多高大上的外国爱情诗,抄满了一个小本本,然而越看越矫情,只好放弃。后来又走文艺风,摘抄了好多模棱两可的散文句子,抄完了连自己也看不懂在表达什么,于是摒弃,最后决定走原创路线。
橡皮的梗源自画室,学长每天画画的时候都会攥在手里,约等于时时刻刻都在陪着他,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于是便去挑了块橡皮当礼物。如此绝妙的灵感令周暮很激动,写完了卡片还亲了一口,满怀期望地送了出去。
那之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想象学长会怎么回应,那家伙闷骚,很可能会装看不懂,不过没关系,意思送到了就行。当然,也有可能他也采用隐晦的方式回应,这样就更好玩了,暧昧来暧昧去的多甜。
就是没想到他一声不响地跑了。
周暮拾起那块看不出本来形状的橡皮,鼻子泛酸。橡皮应该不是用成这样的,而是在手里生生磨的,所以当他不在学长身边的时候,真的是它在陪他。
此时此刻他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庆幸,或者更多的是懊恼,如果当时不那么矫情,不那么想当然,不那么沉溺在自己制造的失恋氛围里玩颓废,哪怕去他教室或者画室里看一眼也好,或许他这些年就不会这样艰难,为什么就没再想办法联系他呢?
周暮简直怀疑十七岁的自己是得了晚期脑残,对于不告而别,对于杳无音讯的理解完全只停留在个人层面。学长那么聪明个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情小爱离开,为什么当时就没多想一层呢?
卡片上的每个字都好似透着嘲讽,永远和陪伴像是放了两簇烟火屁,表面轰轰烈烈绚烂耀眼实则又臭又烂简直就是俩王八蛋,它们一左一右轮番在周暮两边脸上抽,抽得他想撕开时空大门回到十七岁,然后直接打死那个没脑子的混账。
夜空阴沉,最近的雪一场接一场,许久没有月光照进来,让房间显得异常沉闷。
周暮在昏暗的灯光下坐了许久,手中一直摩挲着橡皮,想从它身上找到些许学长的印记,想体会一些他孤独无助以及恐惧时的滋味。十八岁的少年蜷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能依靠信任的只有背后的墙,他承受着父母惨死带来的无尽哀痛,防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危险,跟别有用心的收留者虚以委蛇,还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
橡皮并不能擦掉这一切,却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温暖,相比周暮这个人,它的安慰更加真实,它陪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煎熬,陪他走了十二年。可是这次他把它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