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笑一边捡,笑声和果子蹦蹦跳跳,洒落一地。
秋天大丰收,外婆会炖各种美味的汤。每次入冬前我都能胖上几斤,大概就是补的太好在贴秋膘吧。
鲫鱼豆腐汤,玉米山药排骨汤,火腿冬瓜汤。汤在小砂锅里一炖,小火熬上半天,熬的白白的浓浓的,一道比一道鲜美。
后来有小伙伴吐槽我吃饭的习惯,说我全靠吃菜喝汤饱肚子,居然不吃米,不知道谁给惯出来这么奢侈的坏习惯。
是外婆啊,每天都有新花样,好吃的东西吃到饱,哪有吃米饭的想法。
冬天的时候,可以吃的东西变的局限,大部分是大白菜,土豆和白萝卜。
有限的东西也可以做出无限的美味。
外婆有时候蒸完整的大土豆,剥了皮,趁热吃,一边吃一边烫的吸溜嘴。有时候煎一个土豆丝饼,金黄流油,令人食指大动。
白菜可以做醋溜白菜,可以做白菜炖豆腐,可以做白菜猪肉饺子,还可以腌起来,过一阵子当辣白菜吃。
还有白萝卜,外婆知道我贪甜,会把白萝卜洗净切丝,伴着蜂蜜和香油炸一炸,是难得一见的美味。经常是生病了才能得到的慰劳。一勺子又甜又香的吃下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病也好了大半。
这种待遇一直持续到我小学五年级。
有一天全家一起吃饭,外婆突然说最近吃馒头的时候,在嗓子那里会不太好咽,有什么东西挡着一样。
妈妈是医疗系统的,且家族一直有癌症高发的历史,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一回头就编了理由带外婆去医院体检。
检查出来就已经是晚期的了。
一开始是瞒着外婆的,但是她生性多疑,很快就瞒不住了。
一直要强的外婆,就像被抽了主心骨一样,以泪洗面。
做了手术后,迅速的瘦了下来。但人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她的创口很大,完全影响了生活质量。
后面就是转移,化疗,又转移。
反反复复的,熬了好几年。我觉得她可怜,但是她骂骂咧咧,自怨自艾的样子真的勾不起我的好感。
其实可说的很多,但是我不想回忆。一场大病,真的可以给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肉体不再是原先的肉体,精神不再是原先的精神,扒皮抽筋一般的苦楚。
高中去外地念书,我就住校了。偶尔回家一趟,见了外婆,她就用瘦到可见筋骨的手来拉我的手。当时她身上有很重药味和老人的味道,气场衰败,让人觉得恐慌。
有一天,我在学校,应该是中午的时候,正在跟同学们说笑,爸爸打来电话。我接了起来,那边沉默着没有说话,我以为信号不好,喂喂喂了好几句。爸爸声音有点失真,就说,“小鱼儿,你外婆她,不在了。”
我拿着手机就呆住了。我早有这种心理准备,也曾恨不得她立马去死。
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都是木的,还没觉得悲痛,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我一张口就是哭腔,我问爸爸,“那怎么办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哭得一片模糊。
后来爸爸来接我回家,见外婆的最后一面。
我还记得那天在灵堂,屋里摆着一个棺材。我走进了看,外婆变得不认识,像是缩水了一样小了一圈。化了拙劣的最后的妆,脸上擦了腮红。
我麻木而冷静的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依着大人们的要求磕了头,就又回去上学了。
回去后我自己在操场上走了无数圈,后来小瑶姐姐来找我,她问我说,亲人去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我就很茫然,我说我除了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觉得难以置信,现在其实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