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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

    关外的盛夏时节,有水流过或汇集之地,绿草卯足劲疯长。

    黑亮骏马换了新主子后,这几个月纵蹄飞驰在辽阔大地,马身似变得更健硕强悍,流鬃依然如云风潇洒。

    向阳处的山脚,老牧民赶着成群羊只上草坡觅食,两只与老牧民默契十足的黄犬和黑犬一前、一后帮忙看顾,让瘦小的老人家能暂歇片刻。

    黑马从远远那端奔驰而至时,老牧民才把烟丝点燃,将细长烟杆子凑到枯干嘴边,再深深吸了口旱烟。

    待慢条斯理地吐出团团白烟儿,骏马马背上的精壮汉子已翻身落地,一头黑发虽用宽带子系妥,额发、鬓须和发尾仍被关外的风扫得东飞西翘,在天光下显得格外乌黑闪亮。

    老牧民眉尾略抬,似笑非笑颔首。“这马……唔,原来成了地头老大的战利品啊。像更有精神气儿了,嘿嘿,珍爷养马果然有一手。”

    老牧民是“中间者”,去年冬曾替穆家广丰号与关外“地头老大”牵过线,这匹神骏墨马,老人家当时见过。

    游石珍嘿笑了声,从马背侧腹的袋内取出三颗大桃子,一颗以暗器手法朝老牧民飞掷过去,只见老人一掌倏翻,两下轻易已将果子收进怀里,继续吞云吐雾。

    游石珍眼睛弯弯,张嘴啃了口香桃,并把另一颗桃子喂给墨龙。

    “你老儿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儿又放羊放在我地盘上来,有事就说吧,说完,咱请你喝去年马场酿的沙枣酒。”

    老牧民亦嘿笑了声。“喝珍爷的酒,却得配上咱的几头烤羊,这可不合算。”游石珍哈哈大笑。“所以怎样才合算?”

    皱纹道道明显的褐脸表情闲适,细小的双眼汸沸不见眼白,黑得诡异。老人慢吞吞道:“当然是吃也珍爷的、喝也珍爷的,有好酒有烤肉,待吃喝尽兴再睡个饱觉,也许再洗个热呼呼的温泉澡,咱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噢,我想知道什么?”他掌心轻挲马颈,似漫不经心。

    老牧民两眼一眨。“之前马贼作乱,整了穆家广丰号一记,但中间却让地头老大给生生搅黄,于是马贼溃败,穆家大少险中求稳,关外货栈接通域外买卖之事步步为营,某人也就无功而返。”吸烟,顿了顿,徐吐……

    “无功而返不打紧,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总还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穆家大少需得多多保重、时时警觉了。”

    游石珍一愣,面色陡沉。

    他等了等,发现老牧民顾着抽旱烟,不说话了。

    “然后呢?”他纠起黑眉。

    “咱肉还没吃到、酒更没喝到,欸,就剩这杆子烟,能有什么然后?”

    游家老太爷八十大寿,在外头野惯了的游石珍即便两腿瘸了、断了、没了,爬都得爬回江北永宁。

    自接到穆容华遣人送来墨龙,到如今约莫半年。

    这其间他曾一次返回永宁,但仅与爷爷和兄嫂相聚两日,然后私下跟家里的秀大爷谈了些要事,便启程往北。

    那一次走在永宁城中,走过当时初见墨龙的那条大街,他啃着料多味美的肉包子,吞了好几颗香喷喷茶叶蛋,还喝了不少碗热呼呼的豆腐花,目光时不时往大街另一端瞟荡,忽而才自觉,原来是隐晦地想再遇上某人……当日马背上的一抹潇洒雪影,飞扬的发,鼓荡的袖与衣袂,他的发带缠在她腕上……

    这心思纠缠得太过古怪,他觉不妙。

    但事出必有因,他不知其因。

    而此次赶回永宁,一为老太爷的大寿,二则是为她。

    有人托中间者牵线,欲与“地头老大”谈一桩买卖,只要能阻断广丰号通域外的商道,要彻底阻断,不留余地,就算毁货伤人亦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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