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眼前这冷酷的家伙,他知道这怪物说得对,光靠蛮力,就算再过十年他也不可能杀得了他,要报仇他得先活下来,方才因为太过冲动,他差点死在外头那蒙古兵的手里,他必须有耐心,得找机会、等机会杀了他,即便这表示他得为仇人做牛做马。
他吸气、再吸气,努力压下胸中怨恨的怒火,爬了起来,慢慢走去位在这座帐中央的地炉,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回头看那坐在一张破毯上的怪物,道:“没有柴火。”
“所以呢?难道要我去帮你搬柴火?”怪物不耐烦的看着他说:“去外面找。”
男孩眼角微抽,握紧了拳头,忍住气,快步走了出去,营帐外,那些蛮子三五成群的东聚一处、西聚一处,天要黑了,他们各自生了营火,他看见男人们从一独轮车上抽出柴火,他也走过去抱下一些。
“喂,你哪来的——”一名大兵又抓住他。
想起先前的教训,男孩忍住想反抗的冲动,这些人确实不是什么软柿子,他要是反抗只会在报仇前,先被人杀掉,所以即便万分不爽,他还是张开嘴,低着头哑声道:“阿朗腾叫我来拿柴火。”
一听到那称号,那大兵眉头一皱,“你新来的?狗屎,你这小子提得动刀吗?这年头的货色越来越差了。”他脸颊抽动,但强迫自己闭着嘴。
大兵松开了他的肩头,朝他挥了挥手。
他赶紧抱着柴火走开,却听见夜风传来那大兵和同伴的对话。
“真不知阿朗腾捡这么瘦小的回来做什么,一点用处也没有,我看根本撑不到下座城。”
“啧,说不得他看上了那小子,瞧他那身汉服,八成是宋人,人家都说南方来的比较细皮嫩肉,反正火一熄,是男是女都没差,有洞就好——”
他听得心头一寒,回营帐的脚步迟疑了起来。
夕阳即将西下,晚风袭来,吹得那老旧营帐的布猎猎作响。
也许他应该趁机逃跑,他已经发现,这地方没人在乎一个男孩,也许是因为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威胁性,他在营地里走来走去,也没人觉得竒怪,或许他可以就这样走出去,离开这里,跑得很远很远。
但,他手上仍沾着娘的血,衣衫上仍有娘干掉变成褐色的血,他仍能清楚看见那怪物将刀射穿娘的脖颈,感觉到娘的血浸湿了他的身体——没有蛮力,就要懂得卑鄙。
怪物的话,在脑海里回响,熊熊的恨意在他心头燃烧,他死都不怕了,若能杀得了那怪物,怎样都行。
他没有蛮力,但他可以学着卑鄙。
所以,他举起脚步,再次抱着柴火往前走。
营帐里,那怪物盘坐在毡毯上,正在处理腿上的箭伤。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用火石生起了火,营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当他抬眼偷瞄那怪物时,怪物已经脱去了身上皮甲,那害他一嘴牙差点崩掉的护臂被解开搁在毡毯旁;他很卑鄙,刻意以牛皮包裏在铜护臂外,让人以为他那儿的防护就只是那样而已,待人攻击了那儿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当怪物转身时,一见那营火开口就冲着他骂。
“你这蠢蛋没生过火吗?别把所有的柴都丢进去,干柴是用来起火的,剩下的用旁边那箩筐里的干粪就行了!”他愣了一下,停下了动作。他是听过这些蛮人用晒干的牛粪、马粪当柴烧,没想到是真的。
他转头朝旁边那箩筐里的干粪看去,迟疑了一下。
“怎么,怕弄脏了你千净的小手?”怪物冷哼一声。
他眼微眯,伸手抓了一块就往火里丢。可即便如此他仍忍不住屏住了气息,怕那东西发出臭味。但那干粪非但摸起来没有想像中糟,当他再无法憋气,发现它烧起来也没有竒怪的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