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从头上移开,方宁真才发觉自己吹得过久了,太蓬松。
现在回想起来,廷亨几乎事事都会与她商量,大至买房子、投资办公室,小至家具添购、晚餐菜色……唯独与廷烽相关的事,他显得有些独断。
有时……方宁真会觉得在廷亨眼中看见一些对自己的歉疚,或许是因伯母将双倍的殷殷企盼投到了他身上,身为女友的自己也连带承受了无形压力;更多可能是廷亨将给自己的一切都和宇霏分享的同时,其实明白他在消耗两人的感情基础。但那歉疚他不曾说出口。
叹着气,无心再去整理。当她回到客厅,蔚然在沙发上等着,见她走来,正色叮嘱道:
“我给了他一点药,只能应急……刚才我大略问过他的情况。宁真,你一定要带他到医院去;我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你们,他需要的是物理跟药理,不是心理治疗。那么多年放置不理,可廷亨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
不去看医生,因为腿的事多半是遗传自伯父,因为如果廷亨得到遗传,廷烽多半也有……那么,乘风奔驰的传奇就再也不是传奇,因为赛车追撞意外而英年多逝的美名,转眼成了可能明知身体有异还上场,弃自己与他人的安全于不顾的危险驾驶。
外人怎么想不重要,但伯母记忆中廷烽的模样,她所描给关于他的好,廷亨不想打碎。至少不要太快。
方宁真一直明白。
齐蔚然也一直明白。
所以迀就至今。过去五年里他的腿只是偶尔发酸发疼,但从未严重到无法自力站立行走,唇色都白了,全身冷汗……还是只是他隐忍不说,而在那么靠近的地方,她却未察觉?
今晚的事,证明这是廷亨的极限了……可他会这么想吗?
“宁真,”从刚刚,她就一直心不在焉,脸上没点血色,齐蔚然有些担心地唤着。这对情侣的事他一路看到现在,最为她感到不值;男人可以将事情排好先后顺序,可以承担苦难,可女人宝贵的时间不该这样拿来蹉跎的。“你还好吗?”
“嗯……”她想,应该还好吧,痛得要死的人不是她。方宁真略略回过神,点了头,然后又几不可见地摇头。
刹那间,她变得很混乱。
从默默支持,到疲意,到心软,到重新调适,到手里握着止痛药盒那一刻,发了疯似地在雨里奔跑,不顾脚下踩的是一双高跟鞋而她禁不起跌,也不顾她费心维护的最后一点骄傲,就为确认他安好,替他解一时的痛。究竟……她的心还要反反复复多少次?
当廷亨拥住她,那种被需要的感觉是美好的;那温度,能化解所有的内心冲突,几乎让她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
方宁真拧眉,她……哪有那勇气?
“下去见他吧,”望了她许久,齐蔚然说着:“廷亨说你有话要和他说。”
方宁真缓缓回应他的注视。
他耸耸肩,为她找着理由:“给了他止痛剂,你若有话对他说,他不会因腿痛分心。也给了点镇定剂,如果你要说的话太剌激,我想他能保持基本理智的。”
一片空白。
诊间的门口,方宁真一手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动作。
廷亨就在门后,想好了的台词被打乱了,现在她脑中却一片空白。
唉……腿有点酸了,还是……进去吧。
终于,她轻轻推开了门。室内灯被关上,窗帘拉开,不远处的路灯投进,带来些许光亮;照亮的一角,衣帽架上有他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下方摆着一双皮鞋。
诊间另一边昏暗不明……当双眼习惯了黑暗,能看见躺椅上的人影,方宁真深吸了口气,向他走来。
“宁真。”他的声音唤着,伸出了手。可以感觉宁真迟疑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