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官员膝坐妥当后,赵妃子还未开口,瞿和已经拱手道:“娘娘此番,是否为安抚我晖城百姓而来?”
“是。”她浅浅笑道。
“但不知娘娘携了几多重金锦帛,可足够抚慰我晖城一万三千余众百姓,这些时日来备受忧乱、饱经摧残之心?!”翟和目光如电,面上恭敬之色越发显得讽刺。
“啊,本宫还没想过要携重金锦帛来安抚民心呢,多亏瞿城主提醒本宫了。”她一副恍然大悟样。
“嗤!”众官里,不知何人大胆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瞿和眼中得色满满,昂起下巴望着上首这个简直是来丢人的蠢笨皇贵妃。
“本宫自己是没带,不过众位大人有呀!”赵妃子清脆的声音响彻中室,惹得众人一愣。
瞿和疑惑地皱了皱眉,“娘娘这话是——”
“本宫平常在宫里备受君上宠爱,吃的用的玩的都是最上等的,像这些金银珠宝、名画书帖什么的还真派不上用场。”她一双杏眼仍旧笑得弯弯的,宛若浑然未凿的璞玉般清新可亲。“可这些笨重东西又是大人们的心意,扔了倒也不好,那恰恰全数折换成米粮都给了咱们晖城一万三千八百九十二位百姓老小,想必他们定是极欢喜的。”
霍和一震,众官员脸色也变了。
“娘娘——”瞿和面色一沉,想也不想就喝斥出声。“娘娘虽然身分贵重,可后宫中人不可干政,此番代主前来行朝政之事本就属大不当,我等大周官员乃君上股肱,又岂容得您一后宫嫔妃出言戏弄?国法何在?宫规又何在?”
其余官员也个个怒目相视,像恨不得立时就上告天听,将她这个祸国乱纲的奸妃押至午门斩首示众,以警天下。
“唉……”赵妃子却并无他们想像中的惊惶恐惧,反而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脸上难掩些许惆怅。“本宫还以为可以同大家好好说话呢,原来还是要用君上那一招啊……”
瞿和眉头皱得更紧,心头不知怎地浮起一股不祥预感,随即强自镇定地站了起来,面色更凌厉。“娘娘把国家大事当儿戏,实在令臣等心寒之至,更让我晖城百姓、万千大周百姓齿冷——”
“瞿城主也太心急了。”她脸上笑容一收,眼中的冷峻威严竟与宇文堂极相仿佛,令瞿和及众官员不约而同心一震颤,背脊寒意猛然窜升。
“娘……娘娘此言何、何意……”瞿和勉强哼了一声,还想撑着那股久历官场的权臣心气。
“君上素来疼本宫,总恼本宫近来爱熬夜,好生不顾念身子。”她眉眼弯弯似笑,嗓音嫩嫩娇软,却隐含雷霆慑人之势。“可本宫觉得,单单熬五日的夜,就能将众位大人的家底理得一清二楚,这笔帐还是算得的。”
她的话犹如霹雳轰顶,瞿和及十数位官员面色陡然青白不定,个个惊呆了。
“将女——”赵妃子惯性一唤,眼神随即一黯,旋即又迅速振作,朗声道:“彩夷,把咱们那些天忙和的那本帐,念给诸位大人听吧。”
“诺!”同样暗影出身的彩夷英姿飒爽地捧帛而来,神情嘲讽地环视了下首的官员们一眼,随即展开锦帛念将起来,“瞿和,玄武十八年上任晖城城主一位,到任时家资五百金,锦帛罗布两百十一匹,后强征商税、骡马税四成,一年后家资累积至一万八百金,继而卖官鬻爵,至今家资五十九万金。”
瞿和霎时像是活生生被剥净了衣衫,赤裸裸地羞立于人前,面色惨白又涨红,止不住浑身颤抖。
“鲍正,京城鲍氏旁支庶子,玄武十五年任晖城吏部使,到任时家资仅六十金叶子,后收受贿赂,家资在短短五年内累至三十万金。”
官员中一名清俊美中年男子冷汗如浆,原先一派翩然尔雅的魏晋风范瞬间已然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