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摘了领带,松开衬衣领口,扬手叫来了两杯威士忌。
“我原来一直觉得你挺天真,”他晃着杯子里的老冰球,自嘲地说,“结果,最天真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孙沐荷抬眼看过去,他正垂眼看着手里的杯子,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朝她笑了笑。
“我是说真的。我以前总以为就算离了江家,靠自己的本事,我江楚也一定能干成事儿。结果呢,江家还没倒,我就差点儿栽了跟头。林爽找我合作的时候,我想,成啊,it业,应该是最不需要背景的行业。没成想,林家只是透了一个话音,所有的银行贷款就都收紧了,想租个厂房都因为没钱而谈不下来说起来是个笑话,我居然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创业这么难。”
他说得戏谑,但其中艰辛却是真的,不过,孙沐荷还真是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她点点头,说:“可不是,我最近被我们家太后逼着一个个部门转,刚毕业的intern一样轮岗,我有时候就想,就算创业那会儿,我也没这么累啊。”
两人都有些感慨,相视而笑。孙沐荷举杯,说:“来,应个文艺点儿的景,这一杯,致我们已经逝去的青春!”
江楚不大能喝,小小抿了一口。她却是一大口喝进嘴里,还来不及品味来自艾雷岛的独特单麦风格,就觉得自己被呛得喉头发紧,眼底泛泪。呛辣过后,酒液下落,精神蒸腾,血液涌动加速,全身泛起了飘飘然的轻松感。在这种飘飘然里,有些东西不见了,有些又被放大了。
这一次再见江楚,孙沐荷觉得他身上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一时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这种“和以前不再一样”的感觉,让她既高兴又难过。能和江楚坐在一起,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地喝上一杯,也让她既宽慰又惆怅。虽然知道和一个人的缘分未必能长长久久,但她没有想过,她和江楚会就这样走上人生的分岔路,不同的方向会带来越来越远的距离,并且,不会再有重逢的那一天。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孙沐荷给自己又添了一杯酒,然后问道。
江楚有些诧异,捕捉到她脸上慎重又决绝的表情,不禁有些紧张,心里盘旋着几个可能的问题,沉吟片刻,应道:“你问吧。”
“当年,你为什么会和张西西上i床?”
这个问题一出,刚刚那种混杂着淡淡忧伤的平和氛围忽然便凝固了,两个人不自觉地对望着,却又孤独地掉进了各自的回忆里。
17岁的倔强少女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最开始,她在剧烈的冲击下封闭了所有沟通的渠道,什么也不听,谁也不想见。而后来,她决定放弃自己的执念,成全两个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时,她自觉已经不需要所谓缘由或是真相。但其实,这件事情是躲在完好疤痕下的裂口,从来也没有痊愈过。而后来,在红尘中打滚的人没有时间和自己对话,根本没空去想自己是不是在用成熟掩盖自己的脆弱。
在这一段时间里,年近30的孙沐荷被迫时常和自我相处,顺带着想起了一些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的事情。和现在的人生相比,17岁实在太干净,就连背叛都是清清楚楚的,根本无法辩驳,对和错如此分明,以至于你根本不能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只是,她唯一想不透的就是人心,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对江楚而言,这是一个迟来的拷问。当年的他准备了很多解释,想要把小公主哄住。幸好,他什么都没有能够说出来。
那一年,他父亲突然过世。他一直哭不出来,只懂得用各种各样不加选择的性i爱来麻痹自己。当时,他并不懂得孙沐荷对自己的意义,原本只觉得她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意外和例外,总能让他不自觉地在她面前收敛起轻浮浪荡。在父亲的变故之后,他忽然没有力气想要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