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问的话，都问了。可那些答案并没有填满孙沐荷心头空出来的大洞，她看着康妍单瘦的身影，吸了吸鼻子，然后绕过花坛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对不起。”这一声道歉，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孙继往，孙沐荷轻声问：“那个流掉孩子是我三叔的，对不对？”

    康妍身体微微一抖，一声不吭。

    “其实，留不住也是好的”孙沐荷几乎是用气声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想再继续，我会帮你。”

    康妍的目光慢慢地对上她的视线，她握紧了她的手：“记着，我有办法的。”

    一抹惨淡的笑意爬上康妍的嘴角，她轻轻晃了晃头：“别同情我，也别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承担后果。得了好处，回头又来扮无辜，我做不到，也没有必要。”

    孙沐荷无话好说，康妍反倒覆住她的手背，既是感慨又似叮嘱：“我过得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盘，我要做的就是在可能的范围内过得更好。我认命，但不认输。就算到了今天，我也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因为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人考虑的事情太多，往往会忘掉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最重要的？对康妍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为了她的父亲她做什么都觉得值得。那自己呢，孙沐荷自问，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又是什么呢？她努力地往内心里看，却只能看到一片片浓云迷障。

    “好了吗？”孙继往的身影从背后传来，孙沐荷回头看向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他说话，于是只是生硬地点了点头。

    “小妍你去收拾东西，等天黑之后就要离开，时间不多了。”孙继往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亲昵感，这让孙沐荷更加觉得不自在。

    “小荷呢？”康妍问道，也不知道是问孙继往还是孙沐荷。

    孙沐荷还没有开口，孙继往便下了决定：“我先送小荷回北京，回头再过去和你会合。”

    康妍没有再说话，临走前捏了捏孙沐荷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里平静无波。

    空旷的一楼此时只剩下叔侄二人。平时见面亲昵又热络的两人，此刻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叔，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回去。”憋了半天，孙沐荷觉得自己只能说出这句话，倒也不是假话，她是真的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叔叔。

    她从来没有想过孙继往会往她的朋友身上下手，还用的是这样一种近乎于龌龊的方法。虽然过去孙继往的那些风流韵事，她也未必赞同，但既然三婶儿都不发话，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可是，你情我愿尚勉强算得上是“风流”，这种乘人之危的做法就有下作之嫌了。如果不是孙继往而是别的男人这么对康妍，她恐怕早就跳起来骂得他狗血淋头了，就算是有仗势欺人的嫌疑，她也非得要整得他哭爹喊娘不可。

    可是，这个人是孙继往，是她最喜欢的三叔。

    孙继往挥挥手，说：“外面那辆车是你的？你一个人开了这么老远跑过来，你妈知道吗？太不安全了！你要在我手里出了事儿，你爷爷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走吧！”他往外走了两步，没有听见孙沐荷的脚步声，回头看向她，“我还有事儿要跟你说，车上再说吧。”

    看孙继往这架势，自己不跟着走是不行了，孙沐荷心里嗤了一声，既然他主动要谈，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走到车边，孙继往大手往她面前一摊，她爽快地把钥匙拍在他手上，自己绕到另一侧跳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往回走的时候，又经过了来时那条长长的海岸线。这是靠东的海岸，看得见海上日出，去看不见落日，只有烟红的霞光铺散在海天交接的地方，新月早就爬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