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人脖颈发凉，慢慢地拂散了刚刚在汽车上笼罩在两人之间的、令人头昏脑胀的张力，孙沐荷原本发烫的脸也逐渐恢复了常温，神智渐渐清明起来，脚步因而便随之放缓。

    温云起即刻便察觉到了她的转变。航空公司的柜台就在前方十米开外，他没有回头，拉紧了孙沐荷的手，坚定地往前走。

    一溜的售票柜台，非常巧合的，都填满了空。他们两人等在别人后面，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

    孙沐荷有心反悔，方才那明明就是色诱，再说她根本也没有答应什么。只是，想起自己后来的举动，她又觉得底气不足。

    真是疯了！清醒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又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冲动，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又或许是心里太乱，太多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对于张西西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她的种种反应不仅仅只是担心而已。多么相似的一幕，就像是时光倒流，让她在张西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偏执和莽撞，自以为已经想得很清楚、很周全，但实质上仍然是受感情驱使大过用理智思考，太轻率又太自大，却仍要对毫不知情的另一方心存怨怼，这不理智也不公平。

    而张西西对江楚超乎寻常的执着，也在警醒着她，不要再让自己踏入这样“求不得”的苦楚里，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一幕悲剧。

    可是，温云起却从天而降，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再是如原来那般霸道地席卷、倾轧，而是安静地在一旁等候。他最近的转变实在太过诱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曾经“求不得”，而如今却被人小心翼翼地送到她手心里的。在她内心里风声呼呼雨声沥沥的时候，那一个身影就像是汪洋中迷航时云端显现的陆地港口，你不知真假，却心向往之。

    于是，一颗动摇的心便硬生生地被拉扯着。一边是理智，告诫她回头是岸；一边却是情感，鼓励她勇敢地跟着心的方向。当这种拉扯的压力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只需要再拂过来一片羽毛，整座高墙便岌岌可危。而温云起的那个吻，不是羽毛，而是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让她心生痛快----不要想了，就这么跳下去吧。

    可是，冲动过去，理智回归，她却又回到了踯躅却步的泥沼里。这种患得患失拖泥带水的行径，已经超过了她对自己预设的底线。过去，她对爱情的看法是非黑即白的，爱或是不爱，能在一起或是不能在一起。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嘲笑别人，嘲笑得太早了，现如今，她曾刻薄地开过玩笑的种种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孙沐荷的挣扎、懊悔，都写在了脸上。温云起不动声色地看着，牵着她的手却又紧了紧，该处理的事情一刻也没有耽误。他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人送来了一份加盖了公章的身份证明。

    看到那一张薄薄的纸，孙沐荷忽然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她拽紧了他，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买好了机票。

    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温云起看看表，牵着她往vip候机室走。刚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却怎么也拉不动了。

    “等等”

    他停下脚步，她却并不说话，只是神色郁郁地看着他。

    这种状况，他在谈生意的时候常常遇见。自己给的价码正在在对方可接受的临界点上，要还是不要，挣扎徘徊，他们需要的通常是一个更明确的信号，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都能够安心地说服自己已经做出正确决定。而孙沐荷现在正是这样，怯懦地把做决定的主动权放到了他的身上。

    怯懦----温云起心里反复回味着这个词，似乎是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他虽然不喜欢怯懦的人，可是怯懦的孙沐荷却让他觉得有些可爱，令他想把她拢到羽翼之下好好看护起来，可是，在那之前，需要她自己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