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接天连海,狂风大作,远处港口宽阔的洋面上,一个巨大的水柱从海上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港口作业的船舶之间移动。孙沐荷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水龙卷景象,由衷地感叹自然的力量完全超乎人类的想象。
这样的暴雨持续一日,飞机就一日走不了,在这样的大面积航空延误的情况下,航线基本上是民航优先,私人飞机通常还要再多等一等。她和李凡无论是真证件还是假证件,都不在身边儿,就算是大使馆补了新证,只怕是也送不到她们手上来。她跟家里报平安的时候,夏莳很镇定,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她爸爸问得格外仔细,她只说没事,还要顺道去新加坡办点事儿才回北京。当她这么说时,他的口气突然就变得格外阴沉。要不是正好遇上天气不好,她还真没有理由拖这么些天。
忽然,“哗”地一声巨大的水响从窗口下方传来。她低头一看,一个神经病居然在这种天气里跳进了游泳池。随着他双臂的快速划动,肩背上呈现出漂亮的肌肉群,在雨水和池水的双重冲击下展示着属于人类的力量之美。25米长的标准短泳池里,这人迅速地来回,不断变换着泳姿,一口气也不知道游了多少米。
无聊!孙沐荷退到窗后,刷地拉拢窗帘,然后戴上耳机,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影台正在重播好莱坞的经典黑白电影鸳梦重温,很快,她便被如油画静物般唯美的电影画面所吸引,干脆地把帘外的身影抛在了脑后。
影片里,当寻找失踪爱人的女主角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的生活从你开始”时,孙沐荷忍不住有些鼻酸,又有些羡慕。还是少女时,她看过这部片子,曾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哭掉了半盒纸巾。而现在再看,她更多的却是困惑。这样确切的爱情,毫无犹豫和迟疑,即便另一个人偏离了方向,女主角也会锲而不舍地把曾有过的美好找回来。她怎么能那样笃定,失去记忆的男人会愿意回到过去的感情里呢?这到底是天真,还是真正的勇敢?
而她自己呢?看似决绝的割舍,究竟是理智,还是怯懦?
正想得入神,头上的耳机忽然被人从后面摘掉,来人转到她面前,挨着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他问,头发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上身依然空着,好在下面总算是穿了条像样的家居裤。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温云起是一个领地感很强的人,他划定的个人领域,比如卧室、书房或是他自己的起居室,没有他的允许,别人是不能踏入一步的。
这两天,这个人像这样粘答答的举动,孙沐荷已经领教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她再也不会浪费力气去躲避,就算是手脚全乎的时候还逃不过,更别说现在膝盖骨骨裂,被医生做了固定,还敷着药,你刚刚挪开一寸,他一尺的地方早就占过来了。又何必呢!
她瞄了一眼他上空的胸膛,上面有一道新鲜的伤痕,从胸肌往下斜到腰上,因为刚刚浸过水,颜色格外红。转开眼,她看着电视,忍了忍,还是忍不下,硬着喉咙冷冷地说:“你就算是要学海豹突击队练水下徒手逃脱我也管不着,但你伤口裂开又发烧的时候,麻烦你别来骚扰我。”
那一天孙沐荷在医院做完详细检查,确定除了髌骨骨裂之外,只是上呼吸道有轻微感染迹象,也就是俗称的感冒。没想到回到住所之后,一路上一直以硬汉模样示人的温云起却突然发起了高烧。这人平时已经够霸道了,生了病之后则是更加地蛮横不讲理,除了孙沐荷,谁也不让近身。看着他躺在那儿昏沉沉地喘着粗气,孙沐荷一时心软,让人把自己推过去,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他这才肯让阿乐和医生靠近查看。
医生一检查才发现他身上有几道颇深的伤口,里面还插着碎掉的树枝,由于一直没有得到处理,加上天气炎热,伤口受了感染,开始出现溃烂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