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进公司的时候,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办公区域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孙沐荷的办公室暗着灯,推开门进去,办公桌后的座位上空空荡荡。他反手关上门,跌坐在门旁的沙发上。
从外表上看,无论是发型还是衣着,都是惯常的一丝不苟,没有任何异状,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泄露了昨晚的疯狂放纵。说实话,江楚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甚至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和谁在喝,又怎么会和张西西睡到了一张床上。他的记忆断片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做了一个梦,一个他藏在心里很多年都不敢再做的梦。醒来后,梦境和现实的落差固然伤人。但最残忍的是,就连在梦里,就算酒精腐蚀了神智,他也清醒地知道那是梦。
宿醉未退,脑子里像是有人踏着正步敲着鼔来回逡巡,恍惚间,二叔压抑着怒火的训斥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你以为你背着我动的那些小手脚能瞒得过我?行!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现在也就是老爷子护着你纵着你,纵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以为你是谁?离了孙家,你屁都不是!”
自从江楚父亲故去、二叔掌家以来,他还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江楚说话,而且说得这么直白。
“这一回,我的那些钱你一分钱也不能动!”二叔在书桌后来回地踱着步子,忽地停步,指着江楚的鼻尖,“你不是能耐了么?这正是你显本事的时候。我等着看呢!”
突如其来的资金危机,江楚本来是丝毫没放在心上的。云和虽然看起来弱小脆弱,但由于背后有人撑着,钱,从来都不是问题。可是这回,二叔把他手里的钱也掐住了。
其实,二叔近乎于羞辱的话,并没有在江楚心里激起多大的波澜。对这么一天,他早有预备,所以,摸摸那块厚茧,居然也不觉得痛。真正让他失控的是在酒吧里遇到翟雁北,他俯耳轻语:“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吧?要是想明白了,记得找我聊一聊。”
最初,江楚只是错愕,他和翟雁北少有交集。转瞬一想,忽地明白过来。虽然他不知道翟雁北打的什么主意,但眼前明显就是一个局,只等着他往下跳。
看着翟雁北领着一串人扬长而去,江楚只觉得热血上涌,他就算是再落魄也好,就翟家,就翟雁北,他也配来掺一脚?
一时意气,一时意气啊,让他蠢到用酒来麻痹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就这么醉死过去呢?
此刻,门外的脚步声、人声、电话铃声渐渐芜杂起来,更显得室内安静清冷。一串熟悉的足音正由远而近,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踏在江楚的心上,踩平了那些飘荡悬浮,江楚内心里的那漫天阴霾里似乎因此而隐隐透出了一丝光亮。
孙沐荷一边和员工打招呼,一边推开门,见到坐在阴影里的江楚有些意外,马上转头看了看外面的状况,然后不动神色地缓缓关上门,伸手打开了灯。
“在我这儿躲清静呢?”她瞟了江楚一眼,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然后在自己的大皮椅上坐下,敲了敲桌面上堆着的一叠文件夹,“只怕我这儿也没有清静可躲。”
从她进门开始,江楚便直直地盯着她,听到她这么说,静默了一阵才笑了笑,语气轻佻地说:“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儿,不该这么不靠谱。昨晚跟几个朋友喝酒喝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到了假酒,现在还头疼发晕”为了加强效果,他还满脸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想说实话是吧?”对他的这一套,孙沐荷显然是不买账的,声音渐渐地沉了下来。
江楚正在头上胡乱揉着的手忽地僵住,然后缓缓放了下来,露出一张略有些发白的脸。坐在灯光最盛处的孙沐荷像是浑身笼着一层光晕,他想仔细分辨她的表情,却又胆怯地不敢转头正视她的眼。在深埋的记忆里,那一双眼曾经含着泪绝望而轻蔑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到他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