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阿城头,插满了大齐的旗帜,密的像六月的青纱帐。
全身披挂的丘仲孚几乎隐没在旗帜当中,旁边站着的是相比之下身形矮小的陈庆之。
丘仲孚知道陈庆之不喜欢别人当他小孩,便以成人的方式称道:“子云,曲阿百姓无一伤亡,这次你立了大功了。”
陈庆之拨开被风吹拂在脸上的旗帜,淡然道:“我哪里有什么功劳,只是提了个想法,具体的事情都是丘大人您做的。”
丘仲孚心中很是高兴,这少年不仅有大才,还不居功自傲,更难得的是将功劳全部拱手相让。
丘仲孚手指着曲阿城东北面,道:“你看,前军司马左兴盛的大军已经跟王敬则的部队战在了一起。线报说后军将军崔恭祖c辅国将军刘山阳带着大军紧随其后,还有龙骧将军帐下马军军主胡松率领的一万精骑。
王敬则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我们曲阿也算是躲过了一劫。没想到啊,本以为只有在齐魏边境才会受到战火纷扰,没想到在我们大齐腹地也会出生出这种事端。”
陈庆之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庆之,听你口音似乎不是曲阿人?”
陈庆之听到这里,不由的一怔,父亲遇害时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不断涌现,让他心中压抑了许久的伤痛突然间如熊熊火焰般炙烤着他。
丘仲孚见状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陈庆之摇了摇头,平复了心情,眼神坚毅道:“我是义兴人,家父是义兴督邮。我从小跟随师父学艺,王敬则起事之后,师父打发我下山,等我赶到义兴家中,家父已经被贼兵所害。”
看着东北面的厮杀,陈庆之咬牙道:“丘大人,原本校场上,我是准备想加入您的队伍,往城西佯装朝廷援军,如若王敬则不绕道北上,我就准备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丘大人您走之后,我又想了很多,想到了我师父的话,想起了您保境安民的决心。慢慢的,我也明白了,逞一时匹夫之勇,又能斩下几颗头颅。”
陈庆之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坚毅。
丘仲孚点了点头,道:“小兄弟的这份气度和胸怀,丘某佩服的很呐”。丘仲孚一指远处,道:“你看,王敬则大军虽多,那些盲从的百姓果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只有中军那几万兵马,算是精锐。
虽然暂时看不出胜负,但是败相已经显露。更可喜的是,我们还没看到大齐的龙骧军。龙骧骑兵一出,恐怕战事就该结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大庆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
“丘大人,刚才我去城绕道侦查了一下,又跟左大人的行军参谋碰了面,据说王敬则当场气的吐了血,摔落下马,生死未卜。”
“什么?”丘仲孚先是惊讶,然后抑制不住的喜悦,继续问道:“王敬则常年征战,身体怎么会如此孱弱?”
张大庆笑道:“这次,王敬则的好女婿谢眺是立了大功了,不说别的,那厮真下的去手,五个小舅子都因为他的告发被砍了脑袋。阵前还长篇大论的羞辱了王敬则一番,王敬则的牙将箭法也真不怎么样,听说一箭射来,只是把谢眺的发髻给射散了,就吓的他屎尿齐流。这回,鼎鼎大名的‘小谢’要成为笑柄了。”
丘仲孚道:“虽说他立了大功,文思也足够敏捷,不过这样的为人做派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陈庆之诧异道:“竟陵八友之一,天师道嵩岳文榜第十二的小谢?文榜判词为‘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的谢眺?”
张大庆道:“陈兄弟,我是个粗人,不懂你说的那些,不过我确信就是那个谢眺,徐州行事,反贼王敬则的女婿。”
丘仲孚叹道:“兵戈刃下无风骨,一样文章两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