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八岁的时候离开榕城,在此之前,他家住在一个叫井里胡同的地方。
井里胡同尽头就是他家,六尺见方的院墙,隔壁挨着就是周薄杉家。
那时候,程烬总喜欢坐在墙头上,冲趴在院子里石桌上,安静地画国画的周薄杉丢小石头。
丢完石头,他就迅速的跳下墙头,等周薄杉站起来骂他。
特别没德行。
想起这茬,程烬没忍住问了一句,“井里还在吗?”
“还在。”周薄杉把他刚刚扔过来的背包甩在肩膀上,掂量了两下,“但是被改造了。”
“那,你家搬没搬?”程烬皱了皱鼻子,闻见空气中榕树散发出来的味道,跟周薄杉身上沉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莫名很像是外婆柜子里藏了很多年的檀木盒子,带着一种陈旧的气息。
“没。”周薄杉低了低头,“一直没搬家。”
“是不是等我呢。”程烬笑了笑。
“多大脸。”周薄杉斜了他一眼,“几年没见,你脸皮厚度又增加了不少。”
“你也变了不少。”程烬说,“朋友圈从来没见你发过照片,我以为你他娘的长残了呢。”
俩人十岁多就分开,直到上了高中,的时候,通过身边朋友加上的好友。
程烬记得很清楚,当时朋友把名片推给他的时候,周薄杉的头像还是梵高的那副向日葵画,名字是他看不太懂的一串希腊文。
朋友圈的内容也永远都是,他每天分享的小语种音乐歌曲。
程烬点开其中一首听过,感觉还好自己不晕车,要不然就得吐一地。
后来,跟他成为好友半年后,周薄杉就把网名改成了“治愈系腾格尔”。
朋友圈的内容更是画风突变,每天零点定时发一张表情包——日常检查自己是否还活着。
这张图他坚持发了有那么一年。
也不知道他检查明白没有,反正程烬是拼命忍才没有把他给拉进黑名单。
“不,我发照片的时候,都把你给屏蔽了。”周薄杉的侧脸轮廓在午后的阳光里,清晰若刻。
“我作为和你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发小,竟然连你照片都不能看?”程烬问。
“您配吗?”周薄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发小,你前几天给我寄的那个快递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年,虽然程烬从来没有回过榕城,但是他跟周薄杉还是一直保持着网络上的联系的。
所以,他还会时不时地给周薄杉寄个东西,表示一下首都人民对建设中城市人民的关怀。
好几天前周薄杉过生日,他就给人寄了个真空无声的充气娃娃。
快递签收人上写着:狗王之王。
周薄杉拿快递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跟快递员说名字的时候,年轻的快递员差点儿没笑趴下。
“你不喜欢?”程烬明知故问。
周薄杉用眼神表达了一切,一声不吭的走到车站前的停车场,推出了一辆经过改装的大排摩托车。
“上车。”周薄杉把头盔递给他,修长的手指快速系好安全扣,单脚点地。
程烬说:“这车挺不错的,在哪儿弄的啊?从来没听你说过。”
周薄杉说:“临市晋城买的,猫耳朵胡同有个修车的,姓祁。他给改装的。”
程烬问:“现在不禁摩?”
“大城市才禁摩。”周薄杉沉沉说,“天高皇帝远,隔壁市飙车能玩出人命,没人管。”
坐上摩托车的时候,程烬才看见周薄杉的脖子上有一颗红痣,由于周薄杉很白,艺术家那种不见天日的白,所以衬得这颗痣特别明显。
程烬冲着红痣哈了一口气,然后听见前方低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