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却奇热无比。滔滔儿让人从地窖中取了冰砖,用黑釉桂枝纹的大瓷缸装着,置放在屋子中央。厨房里开始供使各色碎冰饮子,连着瓜果粥食也要先放入井水中浸得凉凉的,方呈上。滔滔儿看了一眼玉佩,似乎并不大放在心上,让婢女给高氏端了降火散热食的莲叶粥,才缓缓道:“此事你依着规矩办便是,只是要查清楚,她是如何进的三院,又如何偷的东西,可否还有同党。待查明了,再禀告殿下。”
高氏得了滔滔的话,心中暗喜,吃了粥告退,径直让人将李氏领到自己房中,一一盘问。李氏重病才好,很是头昏目眩,跪在地上久了,耳中如有蜜蜂鸣叫,嗡嗡响个不停。
那拾见玉佩的婆子见高氏有心针对,而李氏素日又是没得恩宠的,便愈加作践,道:“我倒有一日好像看见李娘子往三院去。”李氏身侧伺候的丫头淳婉气咧咧道:“什么好像不好像,我家娘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往花园去,奶奶你老了,怕是眼睛不好使了罢!”
婆子被顶得没话,讪讪不已。
想当日,一家子才从懿王府搬出,高氏还未掌家,也未侍寝,受人欺凌无人看顾时,总是李氏在旁侧帮衬。高氏刚掌内院时,对李氏也算心存感激,可天长日久,便生了厌烦之意,总觉李氏不知感恩图报,从不肯逢迎奉承自己,还敢在殿下面前诋毁,实在可恨。
李氏气息奄奄,根本无力辩驳,只是道:“妾自从入私邸,竟未曾去过三院,请高娘子明察。”高氏冷冷道:“那你倒说说,这玉佩为何会在你房中?”李氏跪在地上已有半个时辰,腿上早已发麻胀痛,小心挪了挪,稍稍舒展了腿根,方道:“我那时昏昏沉沉,并不知道。”
高氏恨恨道:“若不是我叫人给你收拾屋子,还被你瞒得紧哩。”也不知是身子太过难受,还是受了委屈,李氏眼泪双流,道:“妾并未要瞒什么,实在是不知情。”
如此双方对峙了大半日,竟毫无进展。李氏是官家赏的妾,事情未查明,高氏也不敢怎样,只好命李氏先回去,令婆子守在她房门口,时时跟着她,看能否寻个蜘丝马迹。
李氏本就有病,今儿被高氏一番做弄,才好的身子,又抱恙了。
滔滔已近临产,肚子圆如滚球,每日只在二院里转转,赏一回荷、摘几株花、或逗弄大头宝宝两次。府里诸事,赵曙下了令,不许去主母跟前说论,于是李氏偷盗玉佩之事也暂时搁置了。至六月中,宫里苗昭仪之子豫王忽而崩了,官家悲恸万分,连着几日都不上朝。
赵曙自然又忙了,官家将豫王治丧之事权权交由他处置,常常彻夜不归。皇子尸骨未寒,谏官们却已将从旁系皇亲中挑选皇太子之事上了几千封奏章,甚而有臣子直闯入官家寝殿上奏,可官家就是不松口。边关掌管兵权的四殿下忽然请旨回京,官家不允。
一时间,朝中动乱,人心惶惶。
青桐临产,府里将产婆、大夫等都秘密请入府中,给了诸多银两封口。刘夫人对外称病,也不出门,日日在府中照料。吕夷简被贬后,韩琦重新掌权,这几日就要回京。青桐心里有了期盼,很是欣慰。一日夏雨过后,天空澄明,青桐产下一女,取名为静好。如此喜事也不敢四处张扬,只写了两封书信告诉滔滔、方平。两家闻之,甚喜,备以厚礼相赠。
终于到了旬休,赵曙无论如何也不想去上值,难得睡得很沉,婢女们不敢扰恼,他就跟着滔滔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帷幕垂涟,滔滔儿还在做梦哩,他就俯身去吻她。流连的轻吻一直从额头吻到肚子上,她终于醒了,咯吱咯吱笑起来,道:“你不用上值么?”
赵曙挪到她身侧,两人面对面,他笑道:“昨儿将公文都带回府了。”又抚摸着她耳后的青丝,戏谑道:“你可真能睡!”
滔滔“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