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浓厚,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月上浮着几缕极淡极轻的云丝。星子散乱,寥寥几点。赵曙掀帘进屋,左右环顾,不见滔滔踪影,甚为奇怪。落衣抿着嘴直笑,道:“娘娘在书房写字呢!”赵曙不信,总想着必定是滔滔儿又想了什么胡闹的鬼主意,不然让她无事进书房,可比杀了她还难。才至月洞门,果见滔滔儿并未写字,而是坐在案前折纸鸢。
他先是一笑,道:“怎么忽而想起折这些,素日你都不爱...”顿了顿,像是悚然发现什么,问:“你用的是哪里的纸?”
滔滔儿慢里斯条道:“上回你留书信,我瞧着那纸好看,就寻了些出来。”
赵曙唇角直跳,猛然将案上的朱漆木盒揭开,果见里头的青白笺少了许多,气结道:“这是官家赏的,一年总共就产几千张,上头的花纹、色调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大臣里头,就我和吕相有赏赐,如此珍贵,你竟然拿它折什么鸢...”
滔滔儿道:“赵十三,你别那么小气行么?”
冰山似的十三殿下,在高滔滔面前,总能轻而易举的挑起神经。他像个小稚孩似的气呼呼道:“不是你的,当然能大方。我连自己写字都省着用,你倒好,乱七八糟裁了十几张。”他捡起桌上已经碎成小片的笺,恨得咬牙切齿。
滔滔儿折好一只,还想拿纸,赵曙连忙将盒子抱走,道:“你这是暴殄天物!”
落衣在外头瞧着两人又要吵架,便上前道:“殿下、主母,该用膳了。”滔滔儿挥手让她退下,挺着大肚皮道:“这盒子青白笺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赵曙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我的!”
滔滔儿抿唇一笑,让赵曙只觉毛骨悚然,她道:“那你是谁的?”
赵曙垮了脸,滔滔儿扯住他的衣袖,一点一点的晃动,挑眼含笑望着他,娇声道:“说说看,你是谁的?”
窗外有月光柔柔洒开,映着亭台殿宇,如流水般倾泻。廊下的海棠花瓣被吹入屋中,落在案几上,静静的躺在书页间,像是一抹剪影。赵曙的脸给烛火照得似红似白,像是情犊初开的毛头小子,支支吾吾道:“你的!”
滔滔儿笑得如娇花照水,道:“听不见,大点声!”
赵曙重复道:“你的!”
滔滔儿一把抢过他怀里的朱漆盒子,戏谑道:“你刚才竟然还敢违抗我?!你可记住了,你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是我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也是我的了?既然你是我的,那你的东西当然也是我的东西!”滔滔儿自己被自己绕晕了,总而言之道:“反正,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有的、全部的、通通都是我的!”说完,心满意足的挑了张青白笺,用银剪子裁开,高高兴兴的折纸鸢。
赵曙懊恼不已,但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好默默地、静静的,转过身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呀!
高氏用过晚膳,忽而觉得头有些昏沉,叫了声“初夏!”却没人应,想着许是沐浴去了,也未认真计较。她自己懒得提灯,就慢慢踱步往花园里走。才走了几步,就听见暗处有人说话,道:“你在高娘子跟前说得上话,这回可全仰仗你了。”另一个声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武娘子那里本也需要人伺候,你做事又利落,只需我跟高娘子说几句好话,准能成。”
高氏脑中一轰,竟然是初夏的声音。
先前说话之人又道:“这二两银子你先收着,待事成,我再给你一两。”一阵窸窣之声后,听见初夏低声道:“往后你我在路上撞见,要装作不熟稔才好。”另一人道:“我晓得,娘子放心。”又道:“上回你让苦婆婆家的女儿入了小厨房做烧火娘子,如今小厨房被烧没了,还会再建么?若是再建,我想将我妹妹也弄进去,到时还得仰仗您呢。”
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