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纱糊的菱花纹木窗半开着,晨风凉如丝缎般绕进屋里,吹得帷幕纷扬垂落,吹起滔滔未绾的几缕鬓发。她望着刻花鎏金铜镜中恬穆安详的静容,问:“送东西,就是喜欢么?”
静容指嫩如葱段,灵巧的拨弄于发间,她浅笑道:“当然是。”
菊青石玉盒里装着朱钗数枝,有浑身通透的碧玺长簪隐于其中,润润的泛着泽光。滔滔将它挑起,想起那日在东宫,四殿下将此簪送予自己,又说喜欢的时候,她还敢若无其事的说也喜欢他。赵十三在角门后听着,该是怎样的灰心难过。
所以他才跑去灾害肆意的泰州,还预备着再也不回汴京了。
想想,竟有些心疼。
滔滔问:“那姐夫送过你很多东西么?”
静容一愣,不禁眉头紧蹙。她身为高府长女,在闺阁时受尽父亲宠爱,嫁的人却只是在宫里当差的三等侍卫。头年倒还算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万事皆可不去计较。但时候久了,她又未生子女,夫家便开始张罗着立侧室,买妾婢。她是庶女,原就低人一等,哪里敢多说什么。如今搬回家里,也算有所依仗,夫家才有所收敛。
她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冷笑,道:“滔滔儿,我可没你好福气。”稍顿又道:“他若不在外头花天酒地,买妾收婢,我就心满意足了,哪敢要什么东西。”
滔滔问:“既不送你东西,那他喜欢你么?”
静容弯腰将连环玉佩用蓝丝绦系在滔滔腰间,抚了抚袍上褶皱,道:“傻丫头。”又直起身子,从落衣手中拿过青盐递予滔滔,亲自端着钵盂,道:“喜不喜欢,有什么紧要。男人们押妓纳妾是风流韵事,而咱们女子,向来从一而终才算贞洁贤惠,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无非是守在深闺,大门不出罢。你还可去学堂读书,而我,连市肆都未去过几次。”
待滔滔漱了口,婢女已端了莲子茶和牛乳菱粉香糕来,她捡了几块,垫了垫肚子,就拿起书袋去上学。静容把她送至内院花园处,便折身回去。太阳已高高升起,滔滔回过头,看着静容消瘦羸弱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万花丛中,光灼人眼,忽而有一股悲怆涌上心头。
出了大门,竟没见到四殿下的人马。她有些烦恼,也没有心思去学堂,就牵着马晃晃悠悠,走到了刘府,见了青桐。
青桐正在学着做汤引子,说韩忠彦每天练蹴鞠,很累,就想备些汤引子给他解渴。她嗦嗦叨叨的说着,神采飞扬口若悬河。
滔滔一点也听不进,忽然打断问:“你为什么喜欢韩忠彦?”
青桐笑得话都像含了蜜,道:“喜欢就是喜欢呗,还能有为什么呀?”
滔滔问:“那他有送过你东西么?”
青桐想了想,摇头道:“在他家拿了几本快失传的书回来,算不算?”
滔滔又问:“若你们俩躺在榻上,你会很想亲吻他,抚摸他么?”
青桐看着滔滔神情淡漠的说出来,吓得瞪圆了眼,脸上也烧得滚烫,嗔道:“疯丫头,你是不是在哪里看了什么闲书,大白天的说起鬼话来。”上回在韩府,她可差点和韩忠彦滚到榻上去了。一想着,全身发热,颊上绯红。
滔滔依旧恍惚得像神游天外,喃喃道:“那什么才是喜欢?”
两人双手趴在窗栏上,将手背搁在脸蛋儿底下,看着云起云落,陷入了纠缠而郁结的思考中。从廊宇深处款款走来身穿月白绣花马面裙的娘子,身姿丰盈,面若银盘。走近了些,她就笑道:“你们发什么呆呢?”
旁边丫头“噗嗤”一笑,道:“高娘子问二娘子什么才是喜欢”
青桐斥道:“就你爱多嘴。”那丫头一点不怕,笑嘻嘻烧茶水去了。
滔滔忙福了福身,道:“夫人万福。”她端眼看了看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