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澜在郊外的宅子里辗转难眠。
朱祁钰那句“望你觅得良人,安稳一世”之后,吴成晟竟直直凝视着桃枝良久。他的目光中有自己从未得到的期待,祝福,还有似曾相识的亲切与疼爱。
胡澜只觉心口憋闷的紧,索性坐起来,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中的那轮残月。她取出项上挂了七年的玉坠,轻轻抚了又抚。
七年,时间淹没芳华,却将她的思念吹拂成爱慕,亦将他的宠溺吹淡成陌然。大哥说七年不见,他变成何种品性谁也说不准;二哥说若他真值得托付,便会助自己与他海阔天空。
她轻叹口气,眼前却见彼时桃枝隐约含情的眼眸与双颊的那抹绯红。
城郊,有两匹骏马在月下狂奔。骑马的两人竞赛一般谁也不让,竞相向城门方向奔着。眼见着快到了城门下,朱祁钰却一勒缰绳,身下的骏马高扬起马蹄一声长嘶。
“别跑了,咱们聊聊!”
吴成晟收起马鞭站在朱祁钰面前,朱祁钰看他那张严肃的脸,忍不住讪笑,“坐吧,我堂堂王爷都没嫌地上脏,你在军营多年反倒这么讲究。”
吴成晟一拂长衫,端坐在盘腿靠在树上的朱祁钰身边。
“你是不会笑还是不会对我笑?”
朱祁钰说着递过酒壶给吴成晟,吴成晟犹豫片刻接了过来。
“不习惯笑。”
朱祁钰被逗的骇笑,止不住的摇头“真不知道澜儿看上你什么了。”
吴成晟今日喝了不少酒,本无意再饮,却被朱祁钰一句话捅在心口,心底的酸涩痛楚复又清晰起来,忍不住拿着酒壶昂首又是几口。
朱祁钰细细看着,待酒壶不在有酒流出的时候,他敛起笑意,“你跟澜儿几时认识的?”
吴成晟狭长的眼眸瞥向朱祁钰,不羁的讪笑着,“郕王殿下早查过了吧,草民七年前跌下悬崖,被宋将军所救。保住了性命,却丢了记忆,之后一直在军中效力。几时认识的三小姐草民实在记不起,若郕王有心提点,草民感激不尽。”
朱祁钰似早知他会如此作答,也没有深究。一双深邃的眸子不见平日里的风流不羁,此刻满是警惕与威胁的瞪着吴成晟。
“本王自然查过。然本王也知道,头部受了重创,失了记忆亦有可能恢复。”
他紧紧盯着吴成晟的每一个表情,却丝毫未找到破绽。吴成晟冷笑着玩味的瞧着他,挑衅一般的语气说着,“哦?那郕王认为草民是真的忘了,还是装作忘了?”
朱祁钰讪笑着起身,负手看着夜幕中的一弯残月。“真忘了,假忘了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渐渐深沉,透着浓浓的自嘲与无力。
“皇家是个可怕的家族,所有的亲情、爱意都被权利争斗掩埋。我自出生起,就打上了‘罪臣之女所生’的身份印鉴;自懂事起,就不断有人告诉我,要孝顺你的父皇,要尊敬你的皇兄。因为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未来的皇帝。”
“可未等我真的明白什么是孝顺父皇,他就驾崩了。未等我体会到兄长的友爱,他就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皇帝。知道吗,那年,我才八岁。一夜之间,没了父亲,多了个素未谋面的娘,不可一世的皇祖母。”
他长叹一声,“吴成晟,你可知我与澜儿相识多少年了?自她五岁起,至今已经十一年。当日她在宫中的池塘边踩着水折荷花,被我吓到跌在水里。那时的我才明白,原来粗鄙若我,竟也有人惧怕。”
朱祁钰说着,面上逐渐有了暖意,“我打听到她是胡尚书的女儿,用尽各种方式接近她,跟她一起嬉笑玩耍。可笑吗,因为是皇帝的弟弟,因为我粗鄙的出身,没有贵胄的子女愿意与我相处,亦没有下人敢与我玩耍。”
“唯独澜儿不同。她从不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