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的声响将黑夜的寂静划破,星星点点的火光将天地之间纷纷扬扬的飘雪照亮,仿佛将睡梦中的人叫醒了一般,大红的灯火将家家户户或高或矮的门楣照亮,倒着身子的福字端端正正的贴在房门窗户上,散乱的脚步开始印在院子中厚厚的积雪上。
推开房门出来的,是各家的男人们,哈出几口热气在手上,让手指保持着温热,在他们身后大都有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子,怀中捧着快要把自己的小脸给埋起来的爆竹,很快,这方小小的院子,就会充满了热闹的响声,在男人们低沉的嗓子和孩子的笑声里,屋中仍有身影在忙乱着。
一个个小巧的碟子,盛放着寻常可见的几样干果,不多,只从浅浅的碟子里露出一个小尖而已,但客人来了总还是一个吃食,当然正应时节的柑橘是少不了的,甜的似蜜一样,剥一瓣放在嘴里,就连心尖都是甜的,即使是看到平日种种的不顺心,此刻心也都变得柔软了,天大的事都比不上今天,早在昨天孩子要入睡的时候,她就悄悄的准备好几枚铜板,一枚放在小枕头下,剩下的都用红纸小心包好,放在孩子明天要穿的新衣服里,等着他自己发现这一份惊喜。
在离这些小街巷很远的地方,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吱吱呀呀的声音好似苍老的叹息,在风霜之中它们已经不知屹立了多少的岁月,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时节,马蹄声踏着爆竹的声音,从朱红门内鱼贯而出,盔甲碰撞的清脆声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出了朱红色的大门,没有任何的交流,自然而然便分成了数队,马蹄下溅起雪屑,半空之中仍有鹅毛一样的洁白飘飘洒洒,将马蹄踏出的痕迹掩盖,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将会再次由这扇朱红的大门鱼贯而入,等到天色将明的时候,厚重的大门才将会再次打开,迎接一位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有关这座朱红大门背后的一切,都早便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每一个时辰都被计算的恰到好处,这里面是真讲究,稍微的差错,都会牵扯出许许多多古老的说法,不过这些东西,除了钦天监与太常寺中黄土已经埋到半截身子的老古董们,已经没有什么人会记得了。
李礼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踏上这条道路了,每年中少有的出宫机会,便都消磨在这条青石板道路的石缝里了,一晃眼已经大半辈子了啊,六岁还是五岁,他就被记不清模样的父母给卖到宫里了,一两零三钱银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个数字,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记得而已,他也已经是活一天就少一天的人了,没什么想法了。
李礼并不是他原本的名字,若非是先皇可怜他这个在身边侍奉了几十年的老奴才,他哪里会有福分担的起这个天大的姓啊,停下的马蹄声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人老了就是容易胡乱思想,身后那些披盔带甲的挺拔身影,都纷纷下马侧立,在风雪之中,不被扰乱丝毫。
在几个小家伙的搀扶下,李礼再一次叩响了眼前的府门,很快便传来了门闩响动的声音,府门缓缓打开,出来的不是青衣的杂役奴仆,是一个同样锦衣红袍的老人,每年都是这个时辰,错不了,所以屋里的主人早便已经差人等着他们了。
这个同样被赐姓李怀的老人,和他也算是老相识了,两个人相互客套了几句,很像是出门遇见的街坊,而不像是当差的人,这座府门里的人从来便都不必向他们这些奴仆行什么虚礼,即便他手中提着的是圣上御赐的吃食,不算僭越,这才是规矩。
李怀将那御赐的食盒接过,躬身便算是行礼了,李怀轻咳了一声,冲着李礼身后的那些甲士们说道:“今儿个雪大,诸位一路护送都幸苦了,在宫里当值,不比在别处,新年也都还是忙忙碌碌,我家王爷预备了一些喜钱,诸位还都请收下了。”话音落下,在他身后便有十数个青衣的奴仆走出,手中各自拿着一封颇有分量的红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