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您给说说?”
那人紧盯着他,当真是醉得不清了,才敢这样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念道:
“边关有安。”
心中的花疯了一样狂展枝蔓,碎开心石,撞开压制,势不可挡地缠绕盘旋而上,要破开他的喉咙,要从他的唇齿间跳出来,要绽出灼灼怒华,最终要将那句话推出以剖白。
边关有安。
心藏殿下。
四:移恨
“为什么。”
他被捆着绑在赫连安的军帐里,低着头沙哑地问。
“殿下好生奇怪,既已猜晓又何必再问呢?”他坐在一边擦拭长剑,且笑且弹剑,“殿下当初会赶赴边关,当真是出于自愿?还不是母族受朝中倾轧,你方被赶到鸟不下蛋还早就有主的荒凉之地。异族迟早要反,借用殿下之名,合情合理。”
不过是不死心,不过是想问一句你当真欺我。
而这人从来回答异族立场,不曾坦白他赫连安的想法。
定辽微阖了眼,低声轻语:“边关岁月皆是弥天大谎,是吗。”
抛开浩渺纷争,他只是想索求这一个答案。
擦拭青锋的手微停,而后赫连安闷笑:“那是自然的。”
他彻底阖上眼,一如死灰,从此不再问。
十天后,他收完兵,铁甲上犹带血气,回来之时便从心腹处得知皇甫定辽绝食的消息。
他大踏步前去,在营外站定了好一会,抬手拭过甲胄上的血污,涂了满脸。
是面目全非的可怖。
他掀帐而入,看见被锁住的人奄奄一息。
定辽抬眼,逆光里看见握剑的单薄将军一身浴血,连眉目都染了残红。
似乎连那双深碧色的璀璨眼睛,也是红的。
赫连安近前,不由分说地拽起他头发,逼他直视自己。
定辽淡漠地看着他,闻到浓重血腥味。
两个人近在咫尺,一人冰冷,一人灼热,一人身陷囹圄,一人踏血沙场。
早已是彼岸两端的仇者,因着一个经久欺骗,一点利用企图,故而在未及的至死方休之前仍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姿态。
赫连安逼近他,气息喷在他脸上:“想自裁,经过我的首肯了么?”
定辽别过眼,一声不吭。
“堂堂的大皇子,握兵立关近十年,而今便成了这样的懦夫?”
“你以为一死了之便可阻止这乱战了?我的殿下啊,你何时成了这样天真的傻子?从我给你下药的那一天起始,你便成了我的傀儡,你是死是活都没关系,只要我赫连安在,你叛徒逆反的罪名就永远不得洗刷。”碧色眼睛紧盯眼前的人,“你皇甫定辽的命,早就是我赫连安的。”
定辽脸色苍白,一身受制,不能动弹,耗尽气力也只能沙哑地迸出一个字:“滚。”
“殿下,你在怪自己,是么?”赫连安突然轻抚他的脸,嘲笑着又认真着:“你是不是愚笨?而今局面,和你有何关?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你的温柔不是软弱,你的信任也不是愚蠢,你信了我,给了我真心,从来不是你的错。”
“看见我这一身一脸的血了么,这滔天的杀孽,错在你曾百般信任的我,错在践踏你信任并欺骗利用你的我身上。和你自己无关,知道么?不是你太赤诚可欺,而是我太狡诈险恶。”
他凑近,鼻尖挨着他鼻尖,唇角一如往昔所扬,语气轻佻似嘲讽:
“殿下,你要恨的该是我,别恨错了。”
战鼓再度擂响,他低头埋在他脖颈间,一瞬依偎片刻温存,而后起身踏出营帐,身形很是笔挺。
合帐瞬间,将军折腰。
按剑之手微抖,碧瞳愈加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