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拉帷,静,风卷落叶能入耳。山里的鹧鸪显然已蠢蠢欲动,早把喉儿磨响亮,却不知是求偶的悸动还是猎食得归的窃喜。“咕咕咕”衬得这夜凭添了几分不安和诡异。
却不是黑夜,有月昏缺,有星怜怜。缺月的蜡黄夹带着星光的靡靡从屋顶破了好几处的窟窿落入屋内,正好洒在破床上躺着的阮红梅那张苍白的脸上。
这张惨白的脸上,此刻已布满了汗珠。他已意识到药效开始发作,雪蝉也开始不安分。
痛!阮红梅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刺骨灼心的痛。全身内外从上到下都奇痛无比,特别是胸口和小腹,万蚁抓心,千蛆噬骨,百虫挠肝。不仅如此,脑袋里还如有成群的蝇蚊飞舞,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晕头乱向,嗡嗡作响,折磨得他两眼直犯昏。
他现在已经快要奔溃了,若是能扑到地上打上几个滚或者站身子用脑袋狠狠地撞墙,哪怕是可以抬起手奋力抽自己几个耳光之类的都足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兴许会好受得多,偏偏自己现在全身动弹不得,真比吃黄连的哑巴还苦上万分。
比疼痛还要来得可怕的是明明能感受到疼痛却无能为力,并且还要清清楚楚地感觉疼痛是如何一点一点地把你侵吞。绝望感,往往是最致命的东西,凡事最怕的就是丢失了勇气和希望。
不幸的是阮红梅此刻已快把他的勇气和希望耗尽。死了算了,何必去挣扎,这样的念头从他起了苗头之后就越发不可收拾。“死了算了,死了算了”这道声音强而有力地在他的意识里回旋,奔腾,咆哮。
是呀,死了算了,反正在这世上也已无亲无故,阮红梅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原本漆黑的瞳孔已经开始翻白。
“死了算了无亲无故”他的唇颤抖着,试图呢喃出这几个字,遗憾的是就连这基本的事情他也无法做到。就在他眼睛里仅剩的最后一丝光芒即将涣散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胸口上那封信上的那朵红梅,红,艳透了的红,这一朵红开始一点一点地扩散,一寸一寸地放大,最终汇聚成一身红衣的女人。
“红梅”她的声音温柔又婉转,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慈爱又温暖。
“娘~”阮红梅依旧看不清她的脸,依旧喊不出声音,终是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不管是怎样的夜,总不至于太漫长,新的一天准会到来,不早也不晚。
新的一天,是个雨天。
雨是故乡愁,雨是佳人泪,雨有时候果真是这世间最牵情的东西,也是最慷慨的东西,绿了芭蕉,红了花蕊,惊喜的老农带着孙儿下沟抓泥鳅。
但雨有时候也果真慷慨过度,不可理喻,甚至冷酷无情。掀了船帆,推了河坝,避洪的人儿如蝼蚁。现在,它就很慷慨。
通过几个窟窿,诸多漏缝,它就把自己的慷慨送到阮红梅的身上,脸上。
阮红梅却真的必须要感谢它的慷慨,正因为它的慷慨浇灌,阮红梅现在已苏醒过来,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四肢也有了力气,尽管胸口和小腹还隐隐作痛。
阮红梅现在可顾不得那些疼痛,信,醒来第一件事他想到了信,信也还好好地躺在他的胸口,雨滴并没有慷慨到它身上。
阮红梅咬着牙齿用左手撑着床板,艰难地坐了起来,把上半身斜靠在屋壁上,这样雨水就暂时没办法对他慷慨了,这才拆封打开了信。
信的内容让他失望无比。没有透露任何写信人的消息,也没有丝毫的有用信息。寥寥数字:三年后,九月,月满翠湖西楼。连个落款都没有。
唉,看来只能等三年后前往滇城翠湖一探究竟了。阮红梅心底暗叹无奈,把信又装封放进自己的贴身衣襟内收好。他的眼睛这才有了余闲观察四周,这屋子比起破床的寒碜也不遑多让,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四面泥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