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八点钟,报社的茶水间。
何莞尔双手环臂靠在门边,凝视着琥珀色的液体从咖啡机喷嘴的滴漏下来,渐渐注满整个杯子。
端起来抿了口,不加奶不加糖的espresso,非常适合目前她的状态。
从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开始,她一直没有合眼——短短四个小时的睡眠,没有咖啡,她的状态一定应付不过来每周一次的刀光剑影。
例会通常安排在周二上午,这一次因为国庆假期改期,改在了周三。
咖啡实在太苦,何莞尔皱起眉头,强迫自己喝了大半杯,忍住胃里的灼烧感,又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很容易头疼。
“何姐早!”门口的声音清脆响亮,“才八点过一点,您好早啊。”
是个刚入职的编辑,彭小小。七月刚毕业的应届生,个子也如名字一样小小的,年轻的脸上充满了莽撞的斗志和勃勃生机,
何莞尔摇了摇手里的半杯咖啡,说:“不早的,今天例会,八点之前就有人来准备了。”
她顿了顿,歪着头对彭小小一笑:“总编最不喜欢人迟到,你早到的习惯很好,希望一直保持这种工作热情。”
彭小小微仰着的脸上有些微的忐忑和兴奋:“谢谢何姐。”
上午,山城报业最大的一间会议室里,数十个栏目的正副职负责人围坐在长方桌旁,外围是一圈资历较浅的编辑和记者。最靠里的主位上,是总编于伟安。
于伟安不是个面部表情丰富的人,这时候看着墙面上投影的ppt,也是不辨喜怒。
会议室里唯一一个站着的人是聂芸,何莞尔曾经的顶头上司,现在负责特别策划栏目。
聂芸有个曾用名叫聂琀,读音简单好听,却因为“琀”这个生僻字其实是指古代放在死者嘴里的珠玉,让聂芸很不自在。
据说高考前,她是自己拿着户口本,跑派出所跑教育局,终于给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改名字后,她的运势就一飞冲天,学业顺风顺水,事业快马加鞭,入职三年就拿下报社中层领导的位置,让一众小伙伴艳羡不已。
这个“据说”,其实是有一次聂芸醉酒后自己说的,她和何莞尔,其实也有过无话不说的一段日子,只可惜,自从何莞尔从她手里拿走了金融财经板块之后,她们便渐行渐远。
聂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我们这期的特别策划,为了响应庆州直辖三周年,决定做一期特别版的人物志。对于这一期的人物志,采访对象第一要有话题性;第二,不能远在天边;第三,最好是青年才俊;第四,人物的经历有故事性,能对年轻人的胃口。”
她一面说,一面把策划呈现在众人面前:“有这样一个人,少年时候曾是奥数国家队成员,几乎可以肯定保送顶尖学府,人生事业不出所料会一帆风顺,然而后来他一度消失并没有读大学,五年前再度出现的时候,投身于每天和数字、信息打交道的证券业,短短几年时间积累了巨额财富。后来,他选择另一个和他所擅长的资本游戏无关的行业,投入巨大的资金,又让一个暮气沉沉的企业转亏为盈,这样的人物,还是我们庆州本土企业家,够格吗?”
于伟安眼里终于有了点兴趣,拿着钢笔轻点着桌面:“你的目标人物是谁?”
聂芸傲然一笑,眼里微光闪动,嘴里吐出三个字:“莫春山。”
说着,下一帧图像跳入众人的视线。
虽然只是个模糊的侧脸,何莞尔却一眼认出,那就是莫春山。
她呆了一呆,忽然感到太阳穴针刺一般地疼,耳朵里一片尖利的啸音,眼前黑了一黑。
紧接着,脑海里浮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