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持续在下,一点没停歇的意思。
窗户沾了细密滚圆的雨珠,乔满拿毛巾擦了把,倚在墙边向外望,还能依稀瞧见男人团簇的身影。稍会时间,雨又沾满整张窗玻璃,乔满就再拿毛巾擦一把,继续朝外望。
时钟响过十二点,精准来说,已经是第二天了。
乔满靠窗站了两个小时,毛巾湿漉漉地渗着水,一滴一滴落进地板缝里。
她终于打伞出去,尽管这样的雨,打不打伞都没大区别。
她解开篱笆门的锁,“进来吧。”
男人踟蹰着,甚至又向后缩了一缩。
乔满看他一会儿,笑起来,眼睛像双半月牙。
男人扬起脸,他看着伞面下的女孩,她在笑,可那里面没有喜悦,却有耐人寻味的平静。
“下午为什么要帮我?”她问。
男人眼里忽闪了下,不说话。
“你没看出来,我在还你人情?”乔满侧身,“如果你在我门口出什么事,我也挺不忍心的。”
他听懂了‘不忍心’三个字,鬼使神差的,他站起来,水哗哗地从衣服里往下堕,稍微一拧,又是哗哗水声。
屋里有盏橘黄的暖灯,乔满走前头,男人微低着头,一瘸瘸跟进来,留下几只血脚印。
乔满打来一盆清水,“坐吧。”
他原本挺无措地站那儿,听到乔满招呼,蹭地抱膝原地一坐。他仰头看乔满的眼神晶亮晶亮,颇有些‘你看,我坐好了’的意味。
乔满一愣,扶额,“坐椅子。”她拖出木椅,“这个,椅子。”
男人依言坐过去,脸色略迷茫,大约对他来说,坐便是坐,没那么多讲究章法。
乔满拿给他碘酒和伤药膏,“先清洗一下伤口,再把药敷了。”
说完便要走,衣摆忽的沉了一沉,她回过头,男人拽住她,张开口,“你,说慢点,我能听懂,但你,说慢点。”
第一回听他说话,很意外的,是副少年干净的嗓音,听起来不出二十岁,声线偏低,被雨浸润得有些哑,慢悠悠从唇角泛出来,。
“你叫什么?”乔满放低语速。
他摇头,“不知道。”
四目相对,奇异的静默里,男孩松开指节,衣服边料擦过指尖,凉滑一片。
不知怎么,他冒出一句,“对不起。”
他惴惴不安地想,乔满可能是不高兴了,因为他的缘故。
乔满又默了会儿,“错了。你应该说谢谢。至于对不起,留给别人说。”
见他眼里一层黑蒙蒙的迷惑,乔满轻轻说,“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一定是被伤害过,应该有人跟你说对不起,应该有。”
他低下头,看见清浅的水面上,他狼狈淌水的影子,和乔满衣袂那一角。
楼阶前,乔满眯眼,跟他说,“不许上楼。”
男孩正在摆弄碘酒,闻言一抬头,单纯地应,“好。”
等乔满扛了被铺下楼,男孩已经缩到两方墙面隔成的夹角里,侧身睡着了。屋外重雨萧条,乔满向他走去,俯身的时候,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乔满曾经也喜欢这样的夹角,父母吵架摔东西,客厅噼里啪啦乱作一团糟,她掀开衣橱坐进去,背抵在夹角,像把身体嵌入一个安全之境,像是有了依靠。
被子还没铺到他身上,男孩陡然睁眼,身体绷得僵直。
那么近的距离,乔满终于看清他的那双眸子,机警如兽,而眼睑上的睫毛很长,柔软地贴覆在黑瞳边上。
被子盖到他身上,男孩怔怔的,像是从没盖过被子,把它往胸口又靠了一靠。末了,惊奇地跟乔满说,“暖和。”
“当然暖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