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大明宫的第七个晚上。
每日早起穿戴整齐从班房出来跟着大家巡视宣政殿,不管皇帝是去前朝还是掖庭,都要跟随其后,御前不能乱说话,时刻都提着谨慎的那颗心,刚到宫内当值不敢太出风头,他没有和同僚说起自己的出身,大家相处是处于比较平等和谐阶段。
可有一个人,他不得不注意到,是十六个御前侍卫中威望最高,担任侍卫队长的周晋武。
每当颜季赢从宣政殿当值换班回来,路过侍卫营校场的时候就能看到周晋武在那里练功,听别人说这是周晋武的习惯,无论刮风下雨,每日如此。所以颜季赢下定决心要结交此人。他也跟着去练习骑射,朝暮吃住都在一处,且又能聊得来,很快就熟络起来。周晋武是一个能吃苦的人,听说他出身不高却能成为诸多出身世家的御前侍卫的领头,而且大家皆服从于他,没有一些本事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晋武兄,你这样每天练习,为何?”
“为了我自己。”周晋武瞟了一眼颜季赢那张年轻的脸,咧嘴笑着看向远处天际,天际边的晚霞正自由舒卷,“在大明宫最不缺的就是吃苦,你不吃苦别人就会上来取代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试图上来取代我的人一一撂倒在脚下。”
“晋武兄如此苛责自己难免心累,你如今已经很好了。”
“都习惯了,平时来校场练习只是想着光阴可贵不容荒废,我也看不进书,也没有什么爱好,便就来此地练习骑射,久而久之就成为习惯,深入骨髓难以改变。”周晋武长叹一气,朝他看过来,“季赢可知,当你沉迷于一事之时,其他杂念也会少,我喜欢在校场做自己喜欢的事,如今有你陪着我也不觉得孤单。”
他低头去看周晋武放在膝盖上的手掌,虎口处覆着几层茧子,“我从小也没正经去做过什么事,如今进到大明宫当了侍卫,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值守和睡觉这两件事,面对的是高墙宫殿,眼前是法度规矩,有些放不开,谨慎过头了。”
周晋武右手握拳捶了几下他的肩膀,提高声音鼓励着,“既进了大明宫,做好当下就行。我刚进宫也是如此,时间久了就会适应的,适应生活,认识周围共事的人,然后融入进去,你就是其中之人了。”
“晋武兄像一个人。”
“像谁?”
“我的大哥,他和你很像,只是你比他喜欢笑,他平常都是不笑的。”
“你想家了?”
“是。”
“想归想,事情还是要做嘛,你现在是二十二的年纪了,要独当一面。”
“晋武兄你别说了,越说越像我哥。”
“可以看出季赢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很依赖父兄,我从小就是一个人,面对冷若冰霜的年月”
“嗯?”
“好了不说了,再不去吃饭就被那帮饿死鬼吃光了。”
周晋武是有故事的人,大明宫每个人的背后都好像藏着一个故事,隐秘而晦涩c沉重而荒唐。
这天,他如常回来侍卫营。
“季赢,你过来一下。”
周晋武站在门内,叫住了刚从宣政殿回来的他。
“怎么了?”他一边脱下帽子,一手擦着脸上的雨水,见周晋武抿唇笑着看着自己,就觉得肯定有什么事要发生,“您这样看着我,我慌。”
“都说了别对我敬称,你我是同僚,何须如此客气见外。”周晋武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来,在空中晃了晃,“圣上微服出巡随驾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想不到你才刚来不到半月,圣上就钦点了去,可见季赢本事过人。”
他忙接过册子打开一看名单,果然看见了他的名字,他还看见排最前面的名字——江越。
“这圣上要去哪?为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