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虽则也在皇后这里抢过几回话,却没有哪一次像是这一次一样一本正经的仿佛为皇后为三皇子妃着想, 也就没有哪一次让恪昔感到这般的难以回答过, 只觉得这话听着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道理,可只有走过去了, 才看到这‘道理’的周边是千百个陷阱,只等着自己无可选择的踩进去。
恪昔便就倒吸一刻冷气,只看着程曦愣愣不语,直想将这碍眼的孩子直接撵出去才是正理儿。
可她到底不能做,只能咬牙想了一想,终究还是舍不得这贾元春,又想了许久,这才有些窘迫的笑了一笑,就硬着头皮道:“瞧小郡主这话说得, 您才多大?如何便能处置这些事儿了,奴婢便在这里卖个老罢, 只怕您还得学上几年才好说话呢。”
程曦也就紧接着笑了一声,只这笑声却是有些讥讽的:“恪昔姑姑,我向来敬着你是皇祖母身边的人礼让三分, 你有什么话儿我也是记在心头细细思量的。却不想你今日这话却是让人不明白了, 什么叫我还小?须知这有的事儿不是以年龄来断别的, 我家的人,便是年纪再小, 也容不得旁的人轻贱冒犯了去!”
恪昔这次竟是连呼吸也屏住了, 只看着程曦愣愣出神。可她面上虽是呆滞, 但脑子里已是回转过来:这程曦家的人不就是皇家的人吗?而轻贱冒犯皇家的人这竟是找死呢!
因此自己这话儿,却自己绊了自己的脚!
就说不出话了,只是她在皇后身边傲得久了,也就看不起程铮和程铮一系的人了,即使知道程曦是郡主是皇家血脉自己轻易开罪不得,但一时间也拉不下脸来向程曦请罪赔礼,因此愣了一愣,只将目光转到了韦皇后的脸上。
凭心而论,韦皇后是及其赞同程曦的一点看法的,那就是这贾元春何须费事教养了?这般的人还是撵出去才叫阿弥陀佛呢!
只这看法是程曦提出来的,因此韦皇后便是内心在千肯万肯,这眼珠子一落到程曦和她身后徐氏的身上,那千肯万肯便就变成了千万个不乐意:这小要债的和她的要债娘亲,若是真能被赶出去,甚至于连她那个要债爹也连带着被赶下那个位置,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菩萨开眼。
因着这般想,韦皇后便就不怎么乐意接程曦的话了,哪怕她自己认为这话儿没什么不对,也要鸡蛋里面挑了骨头,这才能顺心解气。
就将头轻轻一抬,鬓角的金玉流苏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搭配着她冷厉的眼神,竟是无端端的将这殿中的温度也降下几分来:“你便是这般说话的吗?东阳,本宫瞧着好好清清脑子的人却是你!便是外边的小门小户也知道这长辈身边伺候的人也得敬着重着,可你又是如何做的?好好的金玉般的人儿,竟被教成了草莽之流,徐氏——你可知罪?”
徐氏在程曦开口的时候便知道这火迟早要烧到自己身上来,因此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就在韦皇后质问的同时便就干脆起身利落下跪。
只她动作虽是麻利,但嘴里却道:“媳妇没有教好曦儿是媳妇的不是,只是这事儿媳妇心中也且疑且惑着,恪昔姑姑在母后身边多年自然该敬着,只不知这宫女是哪里来的脸面,得罪了三弟妹还浑如没事儿人似的,倒叫媳妇看不明白了,还请母后解惑。”
一面说,一面就轻轻的借着衣袖的遮掩在程曦的衣襟上拽了一拽,在程曦低头的时候,母女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别管皇后说什么,也别管恪昔说什么,今日竟是要将这贾元春拿下才是!
不然徐氏和程曦是着实想不通,为什么堂堂皇后、堂堂皇后身边的姑姑,会在一个将将入宫门都没有摸着的宫女身上下这样大的功夫?竟是不惜和自家的嫡亲儿媳过不去都要保住一个小小的宫女?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怎么看怎么透着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