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小桃帮漱礼卸下钗环梳篦,散了发髻,一下一下地松着头皮。
“小桃,你还记得那天你看到的那个怪人吗?”
“记得。那个男子真是恼人,穿着黑衣不说,还站到了后院。”
“珠银刻就是他送来的呢。那个人可真有意思。”漱礼想到他的样子,抿嘴笑了起来。“那日我去水榭找阿爹,他看到我傻愣愣的,连话都说不出。”
“小姐,他是没有见过你这么美的女子呢!”
“小桃,你又胡说!”漱礼羞红了脸,又偷偷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小姐,小桃说的是实话呀。小姐若说想嫁,中都儿郎怕是要打破头呢!”
“唉……小桃,你不懂。我的婚事,可不是哪个儿郎能决定的呢。”
叹了一口气,漱礼又想起了珠银刻。想到珠银刻,就又记起那天那个傻愣愣的影子。“那个人呀,可真傻!”
想着想着,心中似甜似酸,睡着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与那个傻子青梅竹马,还嫁了他。漱礼醒来脸还是红的,这梦,却谁都没有告诉。
六月初三,天气异常闷热。马车里放了冰盆,可漱礼还是难过。冰盏已经用了两个,小桃无论如何不肯再给,漱礼埋怨,却没有办法。
今日阿爹让自己到这庙会来,还嘱咐小桃让自己一定要梳洗打扮。不知在禅师跟前,自己遇见的,会是哪家儿郎?心中浮现出智节的身影,漱礼摇头,哪里会是那个傻子!
庙会人多,马车已不能行。漱礼戴上锥帽,下了马车。
青石板路刚被洗过,走在上面没有丝毫尘土。智节不由感慨南汉国力之强盛,竟在城外的山坡上都铺了路。
前面一个窈窕身影映入眼帘。“应该就是她了吧。”智节带着人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鹅黄色的襦裙,桃红点银华的广衫,一有些痴肥的人拦住了。这痴肥的纨绔县君见小桃生的漂亮,就随口调戏起来,言语间竟句句都指向漱礼。
“这婢子生的如此好,还不知小姐是个怎样的标致人。我这小奴不懂风月之事,小姐可莫要怪我。婢子虽然牙尖嘴利,可我看小姐定是个娴雅人,要不怎的只看上一眼,我这半边身子都酥了?”纨绔县君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掀开漱礼的锥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漱礼本是打着出游的名义,故仪仗没有,马车上也没有做相府的标记。虽然带的武师都是好身手,可若是动起手来,容易伤了无辜的人不说,这纨绔事后还不知要怎么闹。
这边两难,那边智节也是两难。自己是别国皇子,又是来求联姻,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可那是漱礼,自己怎能看她被如此羞辱为难。
智节没有理会老师的劝阻,向前一步,挡在了漱礼和那纨绔县君中间。“谦小姐,看时间,禅师已要开始讲法,不如某先护送小姐上山。至于这灯,某自会遣人送到相府。”
纨绔县君想要发难,可无奈力气比不上智节,身边的仆役也比不上智节的近随。推搡之下,智节带着漱礼顺利离开,近随也迅速拿了灯给了银子送走了那小商贩。只智节的老师还额外吩咐了一个人去相府,要那人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谦相。
二人行在山间路上,漱礼突然“噗嗤”就笑出了声:“原以为你是个傻子,却不想如此机智,小女子今日还真是要谢谢这位公子。”说着漱礼就作势行礼致谢。却见智节看到她笑又愣在原地,一下子笑得更欢。
“某却不知,何时已成小姐口中的‘傻子’?”智节无奈又尴尬,索性将此话问出口。
漱礼一愣,璇又大笑。“穿着黑衣闯别人家后院,不是傻子是什么!见到别人家小姐,只会愣住,不是傻子是什么。听被人讲话,只会‘嗯嗯啊啊’不是傻子是什么!”
“我知道你这是后魏风俗。”漱礼见已行至半山几无行人,索性摘下了锥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