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韩的陶窑, 是为了调味铺建的。韩家十年前就开始专营一种香醋,为了防人伪造, 须得自家烧分装的罐子,烙上韩家店铺的大名。也正因此,这陶窑的规模还是有些的,不但能制瓶瓶罐罐, 连那种半人高的大缸, 和家里需用的瓦片、青砖,也能烧的出。
不过能烧制的东西再多,陶器也值不了多少钱, 陶窑更只是西韩产业的旁枝末节。得知家主亲自前来,让张窑头大为紧张,带着手下窑工一路迎出了院门,见面就赶紧道“没想到阿郎驾临, 小的们有失远迎”
韩邈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奉承“这次是带甄道长来看看窑炉, 领路吧。”
张窑头自然也看到了家主身边站着的小道长。如此俊秀的模样, 还穿着华美道袍,来陶窑做什么然而心底疑惑, 他也不敢怠慢,立刻领着两人到了烧窑的场地。
依照规矩,这里的窑也是倚着山势建成的, 但是没有大窑厂层叠十数个窑炉的壮观景象, 只有六个独立的小窑, 都是圆形窑炉,门洞只有半人高,需要弯腰进出,看起来有些简陋。不过再怎么简陋,这种窑炉也是甄琼从未见过的,不由好奇的上前摸索了起来。
明明是个仙童般的人物,却猫着腰往窑洞里钻,弄得一身灰土不说,还傻乎乎的翻捡炭渣。别说是张窑头了,就是下面的窑工都好奇的要命。有人还小声嘀咕“这道长不会是来看风水的吧”
莫不是陶窑出了问题,请道长来除祟的
这些闲言碎语的,自然被张窑头训斥了,神鬼岂是能乱讲的然而这小道长看的也未免太仔细了些,张窑头心底也有些打鼓,莫不是真出了古怪谁料里里外外看了个够,那小道长就跑了过来,开口便问“你们烧窑用的是什么”
啊怎么问起这个那张窑头傻了片刻,赶紧道“自然是木柴。”
果然甄琼颔首。他就说嘛,看炭渣和炉子的样式,就不是烧煤的。想了想,甄琼对韩邈道“这炉不行,要修个新炉。木柴也不堪用,必须换成煤才行。”
想要烧制石英玻璃,木材的燃烧温度可不够,须得用煤。
“要用石炭”韩邈挑了挑眉,这东西倒是不新奇,“安阳石炭产的到多,我让人备些。炉子只管修便好,陶窑上下,都会听你吩咐。”
哪能想到韩邈这么干脆,甄琼激动的脸都红了。有人包养,就是不一样啊搓了搓手,他又一溜烟跑去看窑炉构造了。
一旁的张窑头呆若木鸡,这是咋回事怎么没两句,陶窑上下都要听这小道长的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来着
再怎么疑惑,这位小道长还是留在了窑厂,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整日不是翻腾各种石材,就是检查新运来的石炭,磨粉、堆烧。
渐渐的,张窑头也看出了些名堂。这位小道长,怕是要制一个耐烧的窑炉。难不成他们要转行烧瓷了出身烧陶世家,张窑头比旁人更清楚瓷器烧制的艰难,光是泥胚和炉温,就跟烧陶大大不同。又岂是自己琢磨,就能摸到头绪的
然而张窑头的疑惑,甄琼全然不知。如今燃料问题已经解决,重点就是这新制的窑炉了。说到造炉子,其实也不简单,炉温超过一千度,就要着重耐火材料的选配了。这些向来是“水火派”的特长,方子就有十几种,各种冶炼、烧制环境都有不同的配料。他一个学“金石”的,知道的也就那可怜巴巴的两样。不过甄琼并不气馁,潜心和起了泥巴,又是石英砂,又是方解石,每天都在碎石研磨,把窑厂弄的乌烟瘴气。
这种时候,韩邈就帮不上忙了,又碰上东京新糖铺货的关键时间,必须过去看看。没法子,韩邈只能吩咐安平好好看着甄琼,一应器具、钱财都要供应到位,有什么进展,立刻要来报他。
一忙起来,真是昏天暗地,不分年月。等韩邈从东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