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喷在穿着长袖的手臂上，仿佛侵透了衣衫，他的手指停止了敲打。

    她在笑，又好像没有：“大人，您要的肉。”

    “嗯。我看看。”他说，手没有动。

    于是陆溦只能再靠近一点，伸手帮他去揭盘子上的鎏金餐盖。

    她好像擦了香水，花树味的，还是清莲味的他的鼻子好像失灵了。

    他忽然神使鬼差一般说：“我三日后走。”

    “诶？”陆溦冷不丁听见这话，转过头来。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便离得太近太近了。

    前天下午，阿轲总管不知和他说什么时笑了起来：“小姐可是很挂念大人呢。”

    烈域不解。

    阿轲总管便笑眯眯说：“小姐每天早上一醒来，小姐就会问大人有没有走——知道大人要走，日日都惆怅的很。”

    烈域看着那双眼睛，就像和第一次舞会时，他在面具后看见的眼睛一模一样，她听见了他的话，似乎嗯了一声，美丽的眼睛和睫毛一样微微弯起，就像一个带着薄荷味道的梦，然后她笑眯眯揭开了餐盘上面的盖子。

    一股酸甜的肉味浮现，烈域感到了胃液的涌动。

    郭总管察言观色：“大人，要不要先上一些粥。”

    烈域看着那盘子里，一截一截切开的排骨，伸手挥了挥，示意郭总管先下去。

    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陆溦坐下：“这是什么？”

    “糖醋排骨。”陆溦坐的端端正正。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吃醋吗？”他问。

    陆溦摇头：“不知道。”

    “八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见了那只白色龙角的小兽，它已经长出了龙翼，我父亲要我报仇，让我亲手砍下了龙翼。然后他把龙翼做成了菜，一道送给母亲，一道给我。”

    陆溦心里泛起恶寒。

    “八岁之前，这只小龙兽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我在投食。甚至在我动手的前一天，还摸过它的脸。”他没有看陆溦，视线飘向远方，说着的好像是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这就是我父亲给我的教育。对待背叛和敌人，永远都不能有任何心软。”

    “在敌人最信任的时候，回报它同样一刀。”

    陆溦转头看年轻的将军，他坐在那里，面上不喜不悲，但是柔软的情绪却在他身上蔓延着，这是她从没见过的烈域，也是几乎不会被见过的烈域。

    “我永远忘不了那肉的味道。”他神色带着难以名状的涩，“那样的酸。”

    就好像他动手时，那无法反抗的白色龙角的小兽，在它慢慢靠近，卸下心防的时候，在它几乎以为自己已经重新来过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按照它年少时给与另一个人那样的方式，如数奉还。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他降低了声音，“我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陆溦羞愧低下头，看着面前那一盘不合时宜的有点烧焦的糖醋排骨。

    今天，为了味道更佳浓烈，她手抖还多加了几分醋，然后为了掩盖醋味，又“手抖”多加了糖。

    比不得前几日，烈域通过各种方式送来的“红糖”，但实在也差不多了。

    “所以，你知道怎么办了吧。”他说。

    “知道，知道，我这就去倒掉。”她立刻站起来。

    “倒掉了，多可惜。”烈域说，他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陆溦僵直站在那里，伸手扯了扯手腕，没扯动。

    她咽了口口水。

    “你辛苦做了这么久”他真诚建议，看着少女慢慢变红的耳朵，“不如，我看你吃。”

    他愉快补充：“这样，就跟我在吃一样。”

    陆溦瞠目：恐怕还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