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天果然便开始下雨。
先开始是淅淅沥沥,渐渐越发大,到后来,几乎瓢泼之势,雨水暴涨,群草伏地,竟然一连下了三个小时,雨水太大,便有消息说,往来上下山的起降机出了问题。
大雨下的厉害,然薄雾却没有消弭的痕迹。
于是,众人只得在山中暂住。
陆溦表面忧虑雨势,心中更笃定一切都是事先烈域事先布置。
晚饭是侍从们送到房间的,起居间的果盘也换成了新的。
陆溦早早回了房间,四处检查完毕,然后闭上门窗,又在窗台开窗处及门口放置了倒立的水杯,这才和衣躺下。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如此不平静的夜是个好时机。
陆溦睡觉很浅。
用陆小河的话来说,姐姐就像是一个打盹的猫,看着呼噜呼噜,只要靠近,冷不丁就是一爪子扇过来。
自从落入陷阱后,更是日日提心。
她的小河,父亲走得时候,只有十一岁。
在她外出狩猎的那个早上,他们站在陋巷外争吵,他红着眼睛说,他只是想要一个哨子,一个兽骨做的哨子,所有人都有,和父亲一样的哨子。可是,她却死死抓着父亲辛苦得来的皮货换来的钱,眼睁睁看着它们一天天廉价直到毫无用处,也不肯给他买一个哨子。
他手上抓着一张面额惊人的钞票,所有的钱从发行流通的时候,就在以惊人的速度贬值,曾经可以买一只羊,现在这一张两个零的钞票,大约只能买一件廉价的外套。
陆溦不同意,她们在争吵中她失去了耐心,终于动手了,钱还是到了她手上,弟弟被她抵在墙壁上,他鼻子流着血,睁大了眼睛看她,眼睛里面慢慢流出眼泪来。
她打过他很多次,他饿的受不了去偷吃的的时候,他不肯上学的时候,他弄丢了她唯一一根项链的时候。
他从来没有哭。
这一次,四周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看着他们,他那么爱面子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哭了。
只是为了一个兽骨的哨子。
陆溦松开了手,她转身拨开众人,四周有低低的议论声。
她谁也不看,大踏步走了出去。
本来,这一次狩猎她已得了猎物,但是在那片干涸的沼泽里,她看见了那一只奄奄一息的兽,它有一个长长的犄角,这样的角,如果做成哨子,那声音该有多么嘹亮。
她贪心了一回。
谁知道兽角上有带着麻醉药的小刺。她落入了陷阱。
陆溦在恍惚中渐渐失去意识,飞船快速离地,她挨了一巴掌,被扔在地上,感觉到失重的瞬间,恐惧和忧虑眼泪慢慢流出来。
弟弟啊,父亲留下的钱?父亲留下的钱,早就被他一口一口喝进了肚子里,那个隐秘的保险柜,里面除了一张他们的照片,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何时竟然打了个盹,陆溦在一场恍惚的噩梦中醒了过来,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空气中有淡淡的膻,这是兽的味道。
四周都很安静。
她坐了起来,小心翼翼下床,赤足踩在地毯上,一步步靠近门扉,隔着门的缝隙,她听见了另一种声音,很小很小的吞咽声,一口一口,像奶狗偷吃牛乳一般,陆溦慢慢趴下来,房间外是起居室,星月无光,灯光灭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知道,有个小东西在哪里。
警惕的小兽似乎听见动静,场面一度安静,她屏住呼吸,过了片刻,再次响起小小的吭哧声。
看来是个贪吃的家伙啊。
起居室里,能吃的东西也只有蕲雪的几罐用作护肤的花蜜罢了。
嗯,还有两盘新换的精致的果碟。
永恒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