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过一场大雪,沐春阁内外满是莹白。门外小童来去匆匆,神色间尽显疲态。
“情况如何”
“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男人闻言冷笑一声,“还是便宜他了。”
房间的门虚掩着,男人推门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那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发,面色蜡黄,嘴唇虽无血色,眼底却微有光彩。见男人走近,那人伸手拉住男人的手腕,身上的棉被随着动作掀开一个角,露出枯瘦的躯干。
“啊”
床上的人痛苦的呻吟一声,他摇了摇男人的手臂,低声唤道“小瓯,小瓯我不,不想死”
男人任由他拉着,也不缩手。他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你唤我也无用。判官归阴,鬼差勾魂,阎王让你三更死,谁也不能留着你不是。”
说到这,男人俯下身子,趴在他耳边轻声道“现下死了倒也轻松,若是等之后让我亲自动手,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安稳了,你说是么”
那人闻言瞪大了双眼,他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脚下却开始奋力踢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几个名字。直到瞳孔中仅剩光也散去了,这才慢慢将两手垂下,僵了身子。
男人厌恶地将手抽回,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仔细擦拭方才被人紧握的右手,复又将那锦帕扔盖在那人的脸上。他慢慢站起身,嗤笑一声“黄泉路上多寂寞,掌柜在喝孟婆汤之前,别忘了回头看看我,看看这沐春阁。”
天盛二十年腊月,北风猎猎,乍雪初晴。
沐春阁的老掌柜没能熬过这个寒冬,于当月廿十五日逝世。同日,陆瓯独揽阁内大小事务,成为沐春阁新一任掌柜。
临近正月,家家户户都要出门置办年货,陆瓯刚接任沐春阁掌柜,自然事事都要经手。此次听说通州新到了些绫罗布匹,便想着买回来与阁内的新倌儿做些衣裳,之后再将沐春阁重新整顿一番。
他打定了注意,却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云州官道遥远,陆瓯一时兴起便抄了条捷径,那小径狭窄幽深,平时倒也没什么人。陆瓯骑着马,刚转过一个弯儿,便瞧见不远处拥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手持宽刀,应是附近的流民草寇。
一位红衣少年被几人围在中央,灵活地躲避着那群人攻击,偶尔伺机甩出几条红绸,一时也能封锁住众人近身的步伐。
看得出少年会些武艺,却到底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
陆瓯向来不爱管闲事,拨转马头就要离开,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
陆瓯皱起眉头,只见那人依旧是一袭青衣,一双明眸灿若星辰。
正是张瑾。
自从上次张瑾去过一趟沐春阁并点了自己作陪以来,阁内所有人都开始明着暗着的巴结他,奉承他。就是那次,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彻底吞下整个沐春阁的机会;也是那次,自己再也没见过她。
众人注意力被张瑾引走,少年得隙飞身想退,却被一把飞来的宽刀划伤了右腿,跪到在了松树旁。
张瑾这才看清对方手里有刀,她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持刀伤人,你们眼中就没有王法么”
“真是笨蛋”
陆瓯拉下缰绳向前跑了几步,那一刻,他突然便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为首的匪徒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他哈哈笑了几声,向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只见那群人慢慢向他们走近,靠近的同时都心照不宣的向周围散去,明显是想要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见他们提刀散开,陆瓯跳下马,伸手将倒在一边的顾檀扔上马背,一脚踹向马身。马儿受了惊,抬起前蹄一阵嘶鸣,撒腿便向着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