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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梦里看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那个人的面庞笼在一团温柔的光里,他想看清楚却怎么也无法看清,这明明应该是他最熟悉的眉眼,为什么他始终看不清?
歌谣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他不断向前追赶,但是他的胳膊和腿却变得又短又软,跑起来踉踉跄跄c脚步不稳。
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化为一捧银沙,在月光下随风而逝
三天之后,他退烧了,又开始到文华殿读书,到乾清宫陪父皇用膳。他努力装作像以前那样对父皇满怀崇敬和孺慕之情。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从前。
他开始在父皇注意不到的时候悄悄打量这个男人,想着他当年是如何冷酷地任金铃儿残害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又是怎么样毫无愧疚地在自己面前扮演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他知道父亲很重视他,但父亲和他并不亲近。他一度认为这是因为父亲要把自己培育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以对自己并不溺爱,而是带着一种苛求的疏离。现在他明白了,他并不宠爱他,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关心他。父皇关心的是天下的“太子”,而不是家里的“儿子”。
皇帝和谁都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态度。他对皇祖母很尊敬,但一点都不亲密。他也宠幸其他妃子,与他们生儿育女,但从未对谁有过稍微久一点的兴趣。
除了一个人,金铃儿。
金铃儿,这个父亲最“宠溺”的妃子,比父亲大十七岁,只比皇祖母小两岁,曾经是父皇的保姆。
陈祐琮也曾经从宫人的闲话中,知道一些宫外对金铃儿的传言。说什么她容颜不老,妖媚无比。虽然年长,却比后宫一干年轻妃子都妖娆动人,因此才把皇帝迷了那么多年。
这就是民间对于后宫的想象,认为谁美貌谁得宠。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像金铃儿,她的容貌并不比她同龄的女人看起来更年轻。她身量中上,肩膀颇宽,眼睛明亮,下巴的线条犀利。虽然惯常涂着脂粉,眼角和脖颈里的皱纹却清晰可见。她的面庞仍然保留有几分年轻时的清秀,可更多的却是岁月侵蚀之后留下的风霜。
她和皇帝相处的方式也甚是特异。她并不像其他嫔妃那样对皇帝毕恭毕敬,体贴温婉,而是相当随意,甚至有些专断。这情形与其说是夫妻,却更像是母子。陈祐琮觉得父皇对金铃儿的依恋甚至要远胜过对皇祖母。
他根本无法理解父皇为什么要专宠一个论年龄可以成为他母亲的女人。如果真的感念她当年的抚育之情,把她当做养母一样来侍奉不好吗?
但皇帝不仅经常呆在她宫里闭门不出,甚至容忍她残害他的妻妾和孩子!
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幸免,是因为皇帝需要一个继承人。没有继承人,他的皇位坐不稳,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他很想去质问父亲:我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是心疾突发还是为人所害?她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但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这样一问,势必在宫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他周围的人全部都会被波及,甚至皇祖母!
父皇现在不止有他一个儿子。太子被废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的,他很清楚。
所以当父亲招他去安喜宫用膳的时候,他仍然需要温文尔雅地向金贵妃请安,哪怕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快要把自己掐出血!
而他很快敏锐地发觉,为什么父皇最近招他去安喜宫用膳的次数明显增加,因为席间总是有个叶彤樱。
他是在上元节宫宴上认识叶彤樱的。
叶彤樱眉目如画,当时裹在镶着银狐的红披风里,像个误入凡尘的小仙女。她和宫里那些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的宫女不同,笑容灿烂,身姿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