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被小伙子的话吼住了,包括我自己,我怀疑我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又问了一句,“你,你说啥”
“我说得不清楚吗行,我再说一遍,就是你死”
他的声音大得很,这次所有的人都听清了
最先有反应的是我娘,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猛烈地抽泣着,我感觉她都要断气了。
为什么是我死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就像一团浆糊一样,混沌得很
倒是三奶奶的思维还算正常,她把小伙子拉倒了一边,“老弟,你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小伙子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清河里的那些怨鬼找的是你们老刘家的活人,你要是死了,他们就不会缠着你爹了。”
我明白小伙子的意思了,不管怎样,我和爹必须死一个
那么,究竟谁是那个应该死的人是我还是我爹
我看了爹一样,他依旧在那里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忽然心头有些酸。
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爹,虽然我也埋怨他隐瞒了这么多年我身份的事实,虽然他并没有遵循关于坟茔地的祖训,可是他毕竟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有着深厚的父子之情,我怎能看着他送命。
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要是我死了,我去抵命,那这一切会不会结束。
往远了说,如果那时候娘没有怀上我,也许大伯就会娶上我娘,过着幸福的日子,爹也就不会趟上这趟浑水。
往近了说,如果我不睡在大伯的棺材上,父子阳气不混在一起,是不是那女尸就不会被开棺,而钱老七就不会犯下那罪恶的行径,那他也不会送命。
守夜时让大伯烛火灭的是我,冥婚时没背住大伯让他脚离地的是我,钱老七被淹死时,那只黑猫要保护是我,还有我那灾难性的梦和村头老槐树上彼岸花的那个幻境
我好像想明白了,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我,不是我爹。
儿时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划过,在大伯膝盖上啃着豆包的日子,因为偷邻居鸡蛋而被我爹扇巴掌的日子,我娘因为我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胳膊哭泣的日子,跟一水在清河里光着屁股嬉笑玩耍的日子
也许,我早已承载了太多的爱,而这些爱已经到了尽头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我才是真正应该抵罪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我定了定心神,慢慢地走进了我娘的跟前,托起了她那张泪眼婆娑的脸,“对不起娘,孩儿不孝”
我冲着娘跪了下去,眼睛却锁定了小伙子手里的那把短刀,我要给自己一个了断
我不敢睁开眼睛,害怕自己下不了手。
下定决心后,我冲着小伙子短刀的位置猛地一抬胳膊,将短刀抽了出来,然后就冲着自己胸口猛插了进去
也许是刀太钝了,并没有进入我的身体,我又猛插了几下,却被人枪了回来。
“别比划了,那只是刀套儿”这是小伙子的声音。
什么刀套
我赶紧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躺着一个人,是我爹,而他的身边,跪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娘
爹的胸口,缓缓地流淌着血液
爹的身旁是那把沾满了血迹的短刀,我娘跪在我爹的旁边,身体哆哆嗦嗦地颤抖着,眼睛瞪得老大
当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脑袋“翁”地叫了一下,仿佛天塌了一般,我娘把我爹杀了
大家都被娘的举动震到了,之后人群中便响起了唏嘘的声音。
娘依旧跪着,好大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她踉踉跄跄地挪到三奶奶的旁边,“三姨,我犯下了这滔天大罪,报官也好,抵命也好,任由你们处置,只是,只是,我不能看着一男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