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 乔稚觉得自己好像是失聪了, 脑中尖锐的嗡响了一声, 四周的环境, 人事都被隔绝起来了, 听不真切,看不分明。
然后, 那层隔离的透明罩子突然消失了,她整个人重新落回到实地上,一股剧烈的心悸陡然掇住了她。
她几乎是惊惶的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秋水只觉鼻头一酸,难以呼吸的从肺腑之间硬挤出了一口气,固执道“我说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只有你。”
“荒唐”乔稚厉斥一声。
秋水说的那些话,她字字都听懂了,但字字都没明白。然而不管她是否明白,视觉和听觉已经抢先将一切传输给了大脑, 深藏在她骨子里的人伦规矩第一时间指挥她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秋水沉默的站着, 几乎站成了一具残破的石像。
乔稚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震惊和心乱如麻。
秋水喜欢的人是她
开什么玩笑
乔稚完全乱了。
这世上能让她慌乱成这个样子的人不多, 尤其是在她成年以后,几乎可以说没有。她习惯了预判,习惯了笃定的去做一件事,而秋水所说的“真相”实在太过超脱她的想象, 乔稚心中残存的理性发出“嘀嘀”的警报, 提醒她, 眼前这局面她处理不了。
稍微冷静下来过后,乔稚确认,她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她堂而皇之的从秋水眼皮子底下逃了,逃得像身后有什么凶险至极的东西在追赶她,好不狼狈。
大门“砰”一声被撞上,秋水扶着楼梯的手像被电打了似的骤然一抖,心脏痉挛的抽疼起来,她终于忍受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而这些痛苦恰巧正是她心中深渊所急需的最好的养分
她缓缓地蹲下身,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继而抬手死死的捂住了双耳,好像这样就听不到自我的嘲笑和挖苦了似的
现代社会虽说技术上早已脱离了古代“初见垂髫,再见耄耋”的困境,可一个人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见另一个人,那么这两人终身难再见的机率便还是没降低到哪儿去。
乔稚这一逃,逃得果断,干脆,没留任何余地。
秋水有时会恍惚的想,或许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了,直到罗海出狱了。
这年冬天,北京一直迟迟没下雪,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背着大包小包,彻夜排队挤在大小汽车站,火车站的售票窗口等着买票回家,而豫水花园的小洋房里,秋水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时亮时暗的电视机,已经浑噩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直到,旁边的座机电话突然惊响起来
有时候人对一件东西期待过久,慢慢的心中就会生出怨怼,就比如说这通姗姗来迟的电话秋水看着它,死死的瞪着,几乎瞪出了某种恨意。
铃声停了。
秋水保持着呆坐的姿势,心里有一丝快意闪过,可这快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紧随而来的只有无尽的哀伤,委屈以及自厌。
她深陷于自怨自艾之中,就像个天生嗜痛的怪胎,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两人过去的美好,每念起一次,身上便多割出一道伤来。
她胸腔中堆积着求而不得的痛苦,这痛苦逐渐使得那原本澄澈的爱意变质成了某种更为扭曲极端的阴郁执念。她想,我有许许多多的伤口,和为数不多谨慎的爱,都是给你的。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你想要的永恒的陪伴,只有我能给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
就在她整个人挣扎在这种极度的撕裂之中时,座机又响了
某种强大的,坚定的心念便不容置疑的压下了她心中一切的怨愤和痛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