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端起茶盏,悠然浅抿,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睿言挽袖替她添满盏中茶,似是随口一问:“长公主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老样子……过些天我前去探望,二表哥有话要转达?”
他眸光一黯:“春寒未退,还望衣餐适增,调养有序,早日康复。”
宋鸣珂轻轻“嗯”了一声,转眼望远处的二人练剑。
霍锐承手持木剑,跳跃腾飞间人剑合一,剑意带动着飞花,气势刚健。
而宋显维人小腿短,左蹦右跳,看似滑稽,动作竟做得极为到位。
宋鸣珂心中感叹,不论四弟晋王,还是六弟宁王,均为可造之材。
前世宋显扬有眼无珠,诸多猜忌,今生的她,绝不犯同样错误!
看了一阵,感受到二表哥眼光柔柔落在她侧颜,她转过头,朝他粲然一笑。
霍睿言如做亏心事被逮似的,尴尬垂目,以饮茶作掩饰。
正当他试图打破沉默,卵石小径上匆匆走来一名内侍。
“陛下,元医官求见。”
宋鸣珂两颊绯云起落,咬唇道:“宣。”
霍睿言心头如遭重击——她真定了这少年为御医官!
元礼仍是苍色官服,面容沉静,步履稳健,抵至亭外,下跪行礼。
见霍睿言意欲回避,他主动开口:“微臣此番只为送点东西。”
他边说边从袖内摸出一精致漆盒,呈给一侧的余桐。
宋鸣珂微愣:“这是何物?”
“供陛下这几日服用的糖丸,一日三次,需以半碗开水浸泡。”
元礼仅对余桐交待两句,躬身告退。
余桐依言泡了一碗色泽暗红的汤药,送至亭中。
宋鸣珂神色略不自在,趁热喝完,随手将碗搁在一旁。
霍睿言心下好,又不敢多问,不动声色,继续观看兄长指导宁王剑术。
当余桐上前收走那白瓷碗时,他有意无意地帮忙递了一下,食指以极其隐蔽的方式,悄然蹭了碗口外残余的汤滴,趁无人窥见,抹向唇边浅尝。
甜,辣,有淡香。
像是……长姐时不时饮用的生姜红糖水?
元礼为宋鸣珂所用,想必已得悉其真实身份,才依体质调配药物。
一时间,霍睿言只觉舌尖上的甜消失殆尽,辣味流至心底。
或许,在她心目中,能分享小秘密的人,可以是余桐、元礼等,却不包括自幼相熟的他。
然而,他猛然惊觉,所偷尝的汤汁,似乎混有一点点油润感,类似护唇口脂……
霎时间,俊颜如烧,羞愧怯赧得要冒烟了。
…………
京城北郊,春风轻曳枝头,抖动粉云般的花树,花瓣飘洒如雨,荡入宛转莺啼声中。
雅致庭院内,宋显琛一如往常穿了素色绸裙,淡妆浅抹,静坐庭前,怅然看花开花落。
他时常一呆便是一天,静如温婉少女。
谁也不晓得,他脑海翻涌的是何景象。
剪梅、纫竹等宫人知他心里苦,除了添水倒茶、侍奉饮食外,尽量不去打扰他。
这一日午后,山林空寂,鸟鸣啾啾,马蹄声由远及近。
半盏茶后,余桐等人扶着宋鸣珂下了马车,踏上古朴高阶,跨槛而入。
“哥哥这些天可好?啊——”
她水眸雾气缭绕,小嘴哈欠连连,娇态毕现,讪笑解释:“昨夜翻至四更,来时睡了一路。”
宋显琛点了点头,再无此前对妹妹的关切,转而打量她身旁的脸生宫女。
此女约莫十七八岁,身材稍显高大,冰肌玉骨,低眉顺眼,似一树扶风弱柳。
宋鸣珂注意到兄长的狐疑,笑道:“这位,便是李太医的高足,元礼医官。”
宋显琛茫然双目顿时划过疑惑——怎会是个美貌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