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不闹不坏事,便也没怎么在意,随它了。
旗帜是军心,插在仙游城楼的最高处,烈烈招展,近处的士兵看见了,军心不散能奋勇杀敌,远行的子民士兵们看见了,能安心且有力气逃亡赶路。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唯有火盆映衬下的旗帜鲜红明亮。
小身体上插了两支箭,喘气都带血,梁铮静静看着他,左右都得死,绝不跪地求饶,是这里每一个士兵的骨气和选择。
狗的视神经和人不同,光线暗下来后梁铮看到听到的都比寻常人多,因此她亲眼看着下面的三百明军,是如何用血肉之躯和近七千倭贼肉搏的。
也亲眼看着倭贼是如何在明军的尸体上插刀疯捅,用撒尿碎尸来侮辱泄愤的。
城门前血流满地,染红长街。
尤将军身为主帅,自然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梁铮回头朝王小青看去,小孩背靠着墙,穿透的箭尖卡在墙缝里,将他钉在了墙上,臂弯里还抱着旗杆,军旗屹立不倒,人已经彻底没气了。
有倭人大声咒骂着爬上了城墙,冲着这一杆让他们难堪的旗帜大步奔过来。
梁铮最后看了王小青一眼,沿着墙角往下走,听到角楼的叱骂和分尸剁肉的声音也没回头,径直跳到临街的屋顶上,寻了一户人家,在屋脊后头隐蔽起来,大概是同类相吸,那只白狗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梁铮没理会。
城破不是噩梦的尽头,而是噩梦的开端。
烧杀掳掠才是倭寇真正的目的,几个倭寇探查回来后,数千的倭寇被分成几队,大概是要扫荡仙游附近的城镇村落,大部队并没有在仙游镇过多停留,分批分次的撤出了仙游镇,只留下十几人负责搜刮物资。
鸡鸭鹅米粮自不必说,锅碗瓢盆也一样不放过,进了些富户人家,洗澡的澡盆,白瓷瓶,丝质的床帐窗幔,被褥衣衫,能扯走的便扯走,扯不走的譬如漂亮的雕花窗,瓦当,假山园林,一把火烧干净了事。
惨叫声划过夜空,梁铮自屋檐上直起来一些,远远看见是一个老人被揪了出来,刚叫了两声就彻底没了声,被个倭贼捅死了。
另两个倭寇手里抓着一个女子,女子白色的生麻衣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扎眼,梁铮没学过日语,但看那几个倭贼兴奋的淫笑声,在女子身上探来探去的手和当街解衣的动作,便知是什么恶心的事了。
女子欲求死却不能,咒骂哭喊伴着咳喘声饱含绝望和恐惧,却只换来更放肆的大笑声,六七人一窝蜂地催促推攘争抢,走到梁铮蜗居的这一处房舍下,终于分出了先后来。
倭寇和倭贼,滨海而居的人们从来不把这两者称呼为人,提起来就让人反胃。
粱铮自屋顶俯冲而下,撞过去在那倭贼的身上抓了一把,滚落在地又飞快地站直了,几乎是同时,那只白狗也跟了下来,力道更狠更准,直接将一个倭寇的脖子咬烂了,吐出一口皮肉来,鲜血染红了了白毛,目光凌厉如剑,仿佛山间的银狼,怵得对面的倭贼不住往后趔趄。
粱铮前爪着地,对着这五人不紧不慢地踱步,龇牙咧嘴,听着这能穿刺人耳膜的惨叫声,心里比方才舒服多了。
剩下的倭贼相互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壮了胆子,提刀上来砍,梁铮与白狗战绩颇丰,咬死一人后其余三个也连滚带爬咒骂着跑远了。
城里还有四五十个倭贼,且手里还有火器,梁铮知道不是对手,匍匐在地上的女子抬起一张清丽满是泪痕的脸,伸手抚了抚梁铮受伤冒血的腹部,嘴唇抖动,说了声谢谢,伸手捡了地上的短刀,短刀锋利,她又存了必死之心,立刻血流如注,倒在一边了,气绝了。
梁铮也不太好,肚子上中了火铳,水龙头一样冒血,很快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鲜血染红了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