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在乡间第八百七十八章好时代和坏时代楚宽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如此挫败的滋味了。而这种挫败并不是所谓的打不过,斗不过,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势来看,哪怕阿六再能打也不过是一个人,外头的御前近侍也是因为没有得到他的指令,于是没贸贸然闯进来而已。
可是,张寿从刚刚的说到现在的做,种种言行举止全都出乎意料,再加上赵国公朱泾又在旁边说一些动摇他的话,哪怕他只是生出一点点对自己这破釜沉舟之举的质疑,那也是这难缠的翁婿俩最大的成功。
然而,既然已经不惜把某些事对赵国公朱泾剖析得明明白白,楚宽当然不会就此退缩。朱泾这样的人,说话做事稳重到犹如文官,他不用担心人会大嘴巴满世界宣扬。如果没有他强行要见张寿这一遭,也许朱泾就连对皇帝也要斟酌许久之后才会选择性透露一些他的话。
可做都做了,他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再加上如今各种心愿一一了却,最大的祸害也一个个铲除,他已经谈不上多大的牵挂了,生死既然都置之度外,大逆不道,罪该万死都无所谓了,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因此,楚宽稍稍退后了两步,见阿六也退到了张寿身前,他就淡淡地说:“张学士说得也许没错,我确实应该学一学。可是,一个九章堂便那般艰难,一座公学更是引来攻谮无数,你那新学的倡议一说就引起那么绝大的反弹,你觉得学海无涯,可天下腐儒却能淹死你!”
“传说太祖初年,天下有官营的药局和医士,保证无钱的贫民能够得到医治;天下有数不清的官学和义学,能够让贫儿能够读书;天下还有不计其数的官营善堂,能够让民间再无冻饿而死的弃儿,而且但凡生而不举,或溺死或活埋的残忍父母,全都会得到严惩……”
“而所有的这些,全都是因为驱除鞑虏后,官府囤积了大量无主田地分发贫民,又收拢无数财富作为后备,方才能够做到。如今,天下承平已久,纵使由外而内的大位更迭发生过两次,但清洗掉的不过一批曾经的高官权臣,那些盘踞在各地的缙绅地主却依旧越来越富。”
张寿虽说被阿六扶了起来,但此时听着楚宽这些话,他却禁不住有些牙疼。看来楚宽的病比预想中更重啊,这是扳不回来了?
而正当他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家岳父那低沉的声音。
“太祖皇帝驱除鞑虏,恢复天下衣冠,确实是古今少有的明君贤主,但你怎么就确定,当时那所谓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就真的如你现在所说?史家的春秋笔法,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尤其是粉饰圣君明主的时候,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如同《旧唐书》中还好歹略提一提唐太宗的不是,到了《新唐书》,就连他诛凶杀弟的恶行都不提。这还是宋人写唐史,那唐人写唐史,甚至写隋史,岂不是更加荒谬?”
楚宽没想到,平时也算是太祖皇帝推崇者的朱泾,竟会突然如此反驳自己,愣了一愣之后顿时勃然大怒:“什么叫粉饰圣君明主,朱泾,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我朝太祖岂是自矜功劳,口口声声自己献计解了雁门之围的唐太宗能相提并论的?”
朱泾却一点都没有因为楚宽的发怒而退缩,反而不慌不忙地笑了一声。
“从宋末到元末,百余年先是天下战乱,随后又是蒙元一再内乱,盘剥地方,最后又是元末天下战乱,你知道损失了多少人口,你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天下无主田地那么多,你知道有多少是荒地,而要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国朝之初,要花费多少人力,迁移多少人口,而因此又有多少人死在路上?”
张寿听到朱泾说战乱,说人口,说迁移,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很多人说起哪朝哪代开国,都会赞颂生机勃勃,斗志昂扬,仿佛只凭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