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莞尔,翻身侧躺,支着头,笑望她惺忪睡脸。
「怎样?」她趴过身,脸转向他那边。
「我把晴天、跳跳和阿誉的故事听完了。」
「所以?」
「我想发表感言。」
「请说。」
「你不想和我交往,是不是因为害怕失去?」
失去?商天雨怔住。没错,她一辈子都在失去,先是失去晴天,接着失去妈妈、爸爸、阿誉,好像……好像她的生命从来就留不住任何人。
「失去,是满让人恐惧的感觉。」她不否认。
「傻瓜,人生就是一连串的失去,你怎么可以对它感到恐惧?」
「胡扯,多数的人一辈子都在得到,得到爱情、得到友谊、得到名利、得到尊敬,得到……很多很多东西。」
「我没胡扯,每个人、每分每秒都在失去,失去光阴、失去青春、失去金钱,甚至我们讲话当中,也在失去无数的细胞和氧气。」
因此,她的失去很正常?
他接话。「失去并不可怕,骇人的是,在失去旧东西时,不能奋力抓卒新事物,如果你够认真勤奋,你会理解,失去和获得往往是一体两面。」
不对,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活,话才能说得这么惬意轻松,如果他和她一样倒楣,就会明白,她能失去的东西不多,获得的能力薄弱,必须加倍珍惜稀少的存货,否则将一无所有。
见她不语,他又说:「你失去姊姊,却得到母亲的专心栽培;你失去快乐无忧的青春期,却紧紧抓住了舞台,让你有个尽情挥洒的空间:你以为失去父亲,却不知道他对你的爱从未更动,他爱你、一如从前:至于阿誉……你怎么知道,你真的失去他了?」
「抓住?我连自己都快失去了,还能抓住什么?」她摇头再摇头。
「你可以抓住我。」
她不想抓住他,她没有权利制造别人的伤恸。把脸压进枕头里面,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间传出。
「知道什么让我很累吗?就是我挣扎再挣扎,雨天永远是雨天,只会沉重阴霾,不会晴朗愉快。懂吗?现实不是我用华丽动听的字句就可以掩饰过去的。」
「你要谈现实?好,我告诉你什么是现实。现实是,你有一大群喜欢你的人围着你、疼着你,他们不在乎你的眼睛看不看得见,只想多碰碰你、找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
「现实是,有个擅长制造华丽动听字句的作家先生,真心希望和你建立特殊交情,希望因为你快乐而快乐、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分担你所有情绪。
「现实是,即使你想要逃避自己的病,不愿意面对疾病的恐惧,你仍然逃避不了别人对你的关心。」他口气急躁。
「你在欺负我!」商天雨突然进出话来,阻止他往下说。
「冤枉。」
「你就是!你欺负我不会写文章,头脑不清楚,说出来的话不像你那么铿锵有力。」说不赢他,她乾脆耍赖。
他叹气,无条件承受她的强词夺理。「我没有。」
「你欺负我看不见你的表情,说话气势弱,怎么争都争不赢你。」
「我哪有跟你争,我是想告诉你,只要念头转换,情况就会不一样。」
「哪可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比如,你同意我当你的男朋友,那么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和我手牵手,可以光明正大赖在我的胸口,就算赖着我的时候,你心里想的不是我。」
话出口,章赫之就懊恼了。
他让谎话越演越真,让自己深陷泥淖里面,他在争取不同身份、不同机会的同时,也让自己和阿誉泾渭分明。
现在他开始担心了,有朝一日谎言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