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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莳的父亲王大班,在正阳门外的东边、喜雀胡同里经营王记油铺。

    庆莳是王家的长女,但从七岁那年开始,她就不曾过过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她父亲把她当成十个伙计学徒般在用,要她任劳任怨地做、做、做,一直做下去,好似要她做完这一生一世,还完什么前辈子的冤债,才肯罢休。

    她每天的狼狈样,她都记得。

    煤篓的粉屑,把她的棉袄弄得黑糊糊的。

    裤子湿了半边,因为背着煤篓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摇掉了半瓶热豆汁儿,腿都给烫麻了。

    卸下煤篓的腰,更是一时半刻直不起。因为……腰闪到了。

    可她没有因此而得到体谅。

    天寒地冻的,回家后,她还是被后娘罚跪在垂花门外。

    她激怒后娘的原因,是因为她回来迟了。背着二十斤煤的她,脚步慢,冻天把酱菜与豆汁儿都给弄霜了,搞得后娘完全没了食欲。

    但庆莳不争,她怎争得过后娘呢?

    这十年来,她只是不示弱。

    她是不哭的。

    她觉得,要是哭了,就是对这些人示弱。

    话是顶不了几句,但是,骨子里的尊严,她还想保住。

    她是这么努力着的。

    罚跪前,她提着后娘不要的豆汁儿,先来到了后罩房后的一处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是当年母亲与她最爱流连的地方。

    在这漫长的冬天里,无花无草的此地,只有那株梅树,是她的依靠。

    站在游廊上看着那株昂然挺立的梅树,庆莳的表情软下来了。她走到梅树下,吃力地蹲下,挖了一把雪,敷在被豆汁儿烫伤的大腿上,一阵麻疼,让她的脸终于有了表情,很苦的表情。

    然后,她直接就着壶口,将这冷了以后变得更加酸臭的豆汁儿给喝下肚。

    这是她的早食。

    「我才不会哭。」

    她擦了擦嘴,抬起头看着这株母亲亲手栽植、她精心照顾多年的梅树。

    「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哭!」

    她又说了一次,假装这梅树就是个人,在听她说话。

    而这时候的庆莳,绝没想到,她的话真的给这梅树给听了进去。

    最后,肚子虽然还是空的,不过她把剩下的豆汁儿全倒进了梅树的培土里。

    「全给你喝了吧!」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忽然,她一愣。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回头,看着那梅树,还有小花园周遭。

    她觉得有人在看她。

    每当她心情难受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会很强烈。

    她笑自己多心,对着那梅树,又自言自语起来。

    「最近没啥好吃的,将就点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

    她以为最惨的事,就只是在那冰天雪地里,跪上好几个时辰。

    不过,还有。

    她被许婚,许给了一个得过性病的药罐子。

    真好笑,她的亲事订下的那一刻,她只能呆跪在雪地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卖」了出去。

    她跪在垂花门外,听着边厢房里的王大班与后娘间的对话,一脸呆滞。

    「城北『盛德号』的周家?」她听到后娘拔尖的声音。「你是说那专管宫城内米粮的盛德号?老天!那可是有后台、有门路的皇商啊!」后娘的声音充满嫉妒。「王大班,你这次真是把我们的脸丢大了!她这种货色,嫁进他们那种大宅门,自己被嫌死就算了,不要牵扯到咱们家来!更何况你的小女儿呢?你不疼咱俩的孩子吗?」

    王大班一个大男人,也怕妻子那尖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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