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慎重地调整呼吸、调适心情,模拟待会儿见面该以什么气氛、什么口吻、什么主题切入,好迅速破除陌生。
事实证明……真的想太多了。
她努力维持平时的样子,只是吃相稍微收敛了点,声音放轻了些,动作没那么粗鲁,可是这个男人还是那副死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周六那个约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半天不看她一眼,她说十句话他才无意义地吭了声,算是给了点反应。
她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放心了……
现实状况并不容许她去想像那些风花雪月。
十八岁以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对未来也曾怀抱美好梦想;父亲经营营造公司,母亲是贤慧的家庭主妇,悉心照顾她和弟弟,没想到一次工程意外,压死了三名工人、导致多名工人轻重伤,其中还包括业主的儿子……
那是一场谁也无法预期的惨剧,顷刻之间摧毁了数个家庭。父亲无法承担庞大的债务压力却也逃避不了良心的苛责,选择从那栋坍塌的大楼纵身而下结束一切,然而,一切并没有因此而真的结束。
面对上门前来讨债的债主,母亲只能终日以泪洗面,患有妥瑞症原本就害怕与人接触的弟弟,因这场意外更加自闭;那年,她才刚考上理想学校,生命的骤变令她措手不及,每每夜深人静,独自提着水桶、刷子,边掉眼泪边刷洗遭蛋洗、撒冥纸的大门及地面,所有梦想在那一刻,已经远离她了。
母亲依赖她,弟弟更需要她照顾,所以,她不想结婚,也不能结婚。
「饭吃一半,发什么呆?」费圣禾发现她两眼无神,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原本八分钟就能解决的早餐,到现在才吃了两口。
「有吗?我在发呆吗?」她挤出笑,赶紧咬了一口饭团,用力嚼着。
他怪怪地瞄她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回手边的机板。
「对了,怎么没听你提过你老婆?是个怎样的人?大美人?」她倾身向前,八卦地问。
「很温柔,很好的一个女人。」他答。
「哇哇哇——难得听你称赞人!」她夸张地叫着,心中想的却是——跟我截然不同的女人。「怎么追到的?」
「她每天都帮我准备便当……」回想起和前妻相识、相爱到结婚到最后离婚收场的结局,只会让他更内疚自己的轻忽。
「嘿……意思是你老婆倒追你就是了。」想想也对,要这么木头的男人主动追求女人太阳真要打西边出来了。
他沈默不语。
「可是这样……我去你家吃饭会不会很怪,好歹人家我也是个美女,不会害你闹家庭革命吧?」
「我们离婚了。」
他的口吻很淡,很不经意,可却吓坏了马薇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将这么私人的事告诉她,以至于她张大了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好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抱歉还是安慰他什么的,或者「默默地飘走」……
「在丈夫这个角色上,我是失败的。」他看见她一脸「惊讶」,忍不住笑。「不过,现在努力想做个好爸爸,以前,我太重视工作而忽略了家庭。」
「嗯、嗯……」她胡乱点头也不知「嗯」个什么劲,总之,此刻的费圣禾让她心乱如麻。
这感觉太亲密,虽然在这之前她一直很想了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当她开始有机会接近真实世界的他时,她反倒胆怯了。
怕过去他在她眼中被称之为龟毛的洁癖,变成了斯文有教养;怕那冷到冻死人的沈默寡言,愈看愈觉得有个性;怕他责怪自己忽略家庭导致婚姻失败,却让她生出想照顾他的念头……
她捣着胸口,感觉心脏跳得好快,视线无法从他低头专注工作的侧脸中拉开,感觉自己就要伸出双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