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七世纪,郑国国都新郑。
小小的新郑城让大团大团的黑云压得喘不过气。
趁着狂风刚起,街市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家跑,有的干脆躲到就近的屋檐底下。第一声雷在空中炸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所有目光都饱含惊恐望向黑得锅底一般的天空。夏天下大雨打大雷本没什么稀奇,可这一声雷也太响了,像是要把天炸破。
所有那时候的新郑人都记得,那天的雨下得真吓人,那天的雷打得一辈子都没听到过,那天的闪惨白惨白的,在黑黑的天幕上划出鬼魅般的形状。后来,他们很快得知,那天,国君家里出了事,是那么奇怪那么诡异的一件事。于是自自然然地就把听说的事跟天气联系起来了。后来好多好多的传说也便从此开了头。
传说有两个版本的“开篇”——
一是说国君的庶生幼女芷儿公主跟哥哥**,引来了天雷。那第一声炸雷劈碎了他们正干好事的房子,然后一个闪接一个雷地劈下去,直似要把俩人化为灰烬。亏得神灵庇护君家,才容了公子连滚带爬一身泥水躲进了左近的房子。公主却没来得及,到底被一个闪裹上了天,半晌摔下来,人焦透了。雨停后,国君让人赶紧收拾,宫人壮着胆去摆弄焦尸,不料焦尸忽然翻身起来,焦黑的肌肤陶土样从头到脚剥落,剩下个谁也认不出来的光溜溜的小美人,冲瞠目结舌的国君喊“君父”。一干人,连带国君,都吓得真魂出窍,掩面而逃……
另一版本则说芷儿公主跟哥哥通奸是早就有的事,不仅跟哥哥,她还跟近身武士有奸情。那日败露,气疯了的国君给了公子一顿好鞭子;又砍了那个通奸武士的头;让人锁了公主,囚进僻室(贵族士大夫设于自家府邸或就近领地的小型牢房,用于私刑)。公主刚迈出自己屋,雷电就下来了。一干人被劈得七零八落,变成一堆焦黑物什,让人看了心里发毛。雨停后,颤抖着去验看,见所有宫人武士都没了人形,独公主压在最下面,毫发无伤,全无知觉。国君到底心疼,让抬回去洗刷将养。不几日,伺候的宫人惊报说公主变样了,身下多了许多白花花的细碎,投到火里,竟发出灼烧皮毛的气味。国君不信,赶去看,一掀帐子,忽然一个从不认识美得让人眩晕的女孩赤条条扑进怀里,口称“君父”,吓得国君当场软在那儿……
公元二十一世纪,江南大都会S市。
汇聚了几乎全天下能人的S市正煎熬在蒸笼般的盛夏里。现代工业的无限度发展和汽车空调的都市化生活方式的剧烈膨胀让夏天越来越长,越来越难过。
邱子方办公室的空调好像有问题,呼呼呼响得挺带劲,就是送不出冷气。汗津津的他无可奈何地换上长袖衬衫,再带上白棉布手套,以免汗水沾到布满霉斑,已经非常脆弱的千年古籍上。他知道,这种在业内被称为“野册”的书籍连“野史”、“外史”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用来大大方方阅读研究不用担心损坏的替代品。同时,由于其“边缘”地位,也永远都进不了“抢救性保护”的清单,甚至连运去气候干燥的北京都轮不上。
可这并不说明这些纸页暗黄、字迹含混的旧物不受重视,只不过所有的重视都落在了他头上而已。不能感染真菌,保持适宜湿度,不能用闪光灯拍照,等等等等,全都是他任主任的这个研究室全权负责,还加上一句:“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也都是不能原谅的失误。”所以,他不敢让室里其他人碰这类东西——任何物件,甚至任何事,都是这样,染指的人越少,越不容易出问题。他跟同事们约定,但凡这样的古籍,只他一人触碰,出了问题他个人负责。他们可以看,可以临摹,可以抄写,也可以不打闪光灯拍照,但都得戴上口罩。无论如何,都不要碰一下。
其实,从性质上讲,他所服务的这个半官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