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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比较文雅的话突然到了他的嘴边,于是赶紧说了出来:“美人香草,相得益彰。”

    上官蕙于是又笑了。

    白芷立刻抛给江离一个夸张的眼神,那意思是:酸!

    江离忍着笑,强把眼光移到亭外去。

    酸固然是酸,肉要麻了、牙要倒了,当事人倒还甘之如饴,想来“感情”这种东西果然具有杀伤力……然而这,关丫头们什么事呢?

    譬如名字,丫头的名字原就是由着小姐取的,小姐是香草、兴致又高,丫头们都随着就是了,灵不灵透有什么关系呢?又譬如感情,他纵然是个粗人,只要少年英雄意气扬扬,有了种田野里新鲜的魅力,叫小姐私心下看中了,那丫头只需在旁陪侍就是。成与不成、日后作小姐的陪房将侍奉何等样人,如何去计较、所以又有什么相干啊?表哥表妹楼台会,原本就美丽得活似一出折子戏,可是有些人,却注定只是戏中陪过场的道具,那末便睁大眼睛看着罢,能好好活着看出戏,也是件乐事呵。

    风动竹摇,叶叶声声皆是情。上官蕙垂下眼睛,又拨起一曲。

    眼睛垂着,心里却在看他,手下格外的缠绵,简直可写出“游园惊梦”四字;他看着琴,真正看的是抚琴的手,心里话若说出来只怕就是一曲“凤求凰”;白芷侍立小姐身后,笑得惟恐天下不乱,忽而又变凝重,大概已想到“拷红”一折。

    真实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像戏文呢?江离唇角勾出一抹促狭的笑。

    一只蜘蛛扯着丝落在石桌脚旁,出现在陈浩南视野范围里,空中懒洋洋荡了半圈,忽然八只脚捧着肚子颤抖不已,如捧腹大笑状!

    天哪,不是他眼花了吧?一只蜘蛛在大笑?!

    陈浩南吓得猛然抬起头,撞见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目光深深的叫人看不透,而唇角勾着一抹笑,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笑自己,隐隐似一个巫。

    这是主何吉凶?陈浩南仓皇的看看上官蕙。上官蕙仍然羞涩低头;看看白芷,白芷还在发呆;看看蜘蛛,蜘蛛不见了;看看江离,江离已经将目光避到亭外去。于是陈浩南也只有惶惑着勾下头来,当日仗剑江湖的英雄意气。竟不知是丢到哪个旮旯里了。

    以后的几个月,陈浩南一直寄住在上官的府第中,忽然养成了每天散步的习惯。而自小娴静的上官蕙变得越来越多的喜欢聊天——说是聊天,多半还是自言自语罢——而且多半是对着江离。

    这个出奇沉静的丫头,平常绝不多嘴,答话却句句在人心坎上,自然比白芷可人意。白芷一向觉得自己最聪明伶俐,见到小姐一天比一天亲近江离,心里难免老大的不舒服,然而江离的应答方式。她永远学不来,正如她的说话方式,江离也学不来。上官蕙何尝不知道白芷有白芷的可爱之处,但要吐露这甜蜜慌乱的心声,终还要对着江离。

    她曾坐在绮窗前,将牡丹一瓣一瓣揉碎,芳心辗转、乱红横地,多少疑虑不知向何处去卜问,说出来不过一句:“今天又遇见了他,是他有心找我……还是天的安排。江离?”

    这话问得其实很蠢:两个人都不停在园子里乱走,若是一天只碰见一遭,那就算老天不照顾。怎的说今天又碰上了,便是“天的安排”?没的叫人骇笑!但到底问出来了。江离却断然不会笑她,只低声柔气回答:“小姐这样尊贵,一定有天照顾的。”语气里没来由的笃定,叫她心一暖,也开始相信她与他受命于天,这美丽的信仰将保证她的故事拥有完美收稍。

    她也曾倚在棋坪边。把粒白子在指间慢慢拈过,晓得菱镜中映了自己的影子,笑意便像花一样慢慢绽放出来,但还要忍不住问:“美人香草……我真的很美吗,江离?”

    江离并不回答,只瞅着她笑。瞅得上官蕙都不好意思了,嗔道:“这丫头舌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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