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解忧急急喝断弟史的话。
弟史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惊慌失措,跪在一旁:“娘,弟史知错了,弟史不知深浅,胡言乱语——”
“不是你的错!”解忧平息了一下,将弟史掺起来道:“弟史,你从哪儿听来的?”
弟史垂下头去:“孩儿听得多时,只是心中为娘不平,今日脱口而出——”
解忧遥遥头道:“弟史,你不知道内情,其实就算是为娘,都对细君公主发自内心的钦佩,更别提整个乌孙臣民。娘曾经也非常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父王他们兄弟二人为了她曾经反目成仇,又为了她尽弃前嫌,与大汉定下交好盟约。就是这么多年,你父王恪守前盟,牵制匈奴,与大汉鼎足而三,未尝不是为了守住对她的承诺……”
弟史听得呆了:“她长得很美吗?”
解忧笑笑,她的目光落在弟史脸上:“娘说不出来她美不美,只是见到她,娘就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听她说话,就觉得心悦诚服。时隔那么多年,娘还记得见她的那一面,就在这伊人殿。”
“她说了什么?”
解忧低声道:“当时娘嫁给你父王已三年,却并不快乐。她对我说:解忧,两国交好固然重要,但是你的幸福同样重要。”
“那娘你现在幸福吗?”弟史轻声问。
解忧微微一笑,柔声道:“幸福吗?或许吧。娘现在已嫁到乌孙数十年,生儿育女,你大王兄元贵靡成了王储,二王兄万年深得莎车国王的喜欢,莎车王无子,有意让他承继大统,你小王兄大乐善骑射,是你父王的左膀右臂。你能歌善舞,乖巧体贴,素光虽小,却也精灵可爱。娘作为一个母亲,自然幸福。这数十年乌孙与大汉盟约如铁,年年往还,边境安宁,百姓乐业,作为一个和亲公主,娘也深感荣耀——”
“那您嫁给父王,知道他心里还有别人,还幸福吗?”弟史知道冒昧,却仍然忍不住问出口。
解忧宽容地看着弟史:“娘知道,这个问题娘也想了很久。你父王也是人中龙凤,重情重义,这些年他尊重我、体谅我,我们和寻常夫妻不同,但却难得的志同道合,就是要为了维护当年细君公主辛辛苦苦建立的大汉乌孙之好而努力,才不会让她当年的苦白吃。有这样的男子为夫君,自然是知足的——”
解忧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陶瓶上,上面绘着一簇盛开的桃花,情思惝恍。倘若她当年祭扫时没有遇到翁归靡,或许就会和其他在七国之乱中被贬为民的皇室子女一样,流落人间,过那种虽然贫贱,但轻松自在的生活,嫁给一个郎君,在长安城中春花秋月……
她还记得常惠每次骑马来看她,必然会带着几样小玩意,只为了博她一笑……或许他们早在一起了……
弟史见解忧迟迟没有回神,不知她想起了什么,只觉得心头闷闷的,低声道:“娘,您能够包容父王心中有一个永远不能忘怀的人,可是弟史却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我想要他的心里只有我,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没有别人的存在。弟史不想名垂青史,不想像娘那样过得那样累,只想和北冥在一起——”
解忧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