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步,直指着看着就心头生厌的措大的鼻子:“你这外臣不思忠心报国,却离间天家兄弟骨肉,究竟是何居心?!”
“臣不敢。”韩冈只微微垂下眼,身子却纹丝不动。并不加以解释,更不承认自己有错。
年近五旬的太后更是恼火,尖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还请太后息怒。”薛向想上来打圆场,“晋时庾衮事兄,疫盛不避。如今……”
“别说那么多场面话!”高太后一声断喝,惊得薛向倒退了一步,“韩冈打得什么主意,你们还想瞒着老身?”她回头又指着赵顼,颤声说着:“看你用的好臣子!!”
太后雷霆之怒,床边的嫔妃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就是向皇后也在积威之下,呐呐不敢开口。但她们都知道事情的关键该着落在谁身上。
韩冈既然说了药王祠灵验,聪明的亲王这时候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至少要自请出外,决不能当做没听到。不论韩冈之言真伪与否,该装的样子就不能少。
可赵颢垂眼看着身前的地面,不过片刻时间,他就已经汗流浃背。几次欲开口,却完全发不出声来。
赵颢知道自己在情理上,应该立刻自请出京,去韩冈说的什么耀州、祁州。只要他这么做了,立刻就能扭转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坏名声。日后接手帝位,朝堂上的反对声也能少许多。
为了皇位,仅仅是跑跑腿而已,这样的交换是大赚特赚。就是刳臂割股、尝粪吮痈,也不是不能做的。反正他的算计是着落在侄儿区区五岁的年纪上,而并不在乎现在皇兄内禅于谁。
韩冈如今撕破脸皮,反倒是一件好事,能让即将成为太皇太后的娘亲,彻底站在自己这边。
可谁能保证自己就能顺顺利利抵达千里之外的,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事后能顺顺利利的返回京城?路上风风雨雨,说不定就染上疾疫。说不定就失足落水。说不定就水土不服。要死人,太容易了。就算没这些事,安安稳稳的到了地头。当皇兄顺利内禅,至多当其病死之后,就能被召回来。可万一皇兄在临死前下一份密旨呢?一杯鸩酒就足够了。
有太祖太宗的亲弟秦悼王在前,有太祖的两个儿子燕懿王和秦康惠王在前,有太宗长子楚王元佐在前,赵颢决然不敢破釜成舟。只要翻一翻史书,就能知道,皇帝的宝座分明是血色的,决不是光明正大的明黄。
一旦出京,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赵颢怎么敢开口要求出京?他盼望着母亲的愤怒,能让皇兄退缩。
赵顼的确退缩了。在高太后发了一大通火之后,所有人都只能等待天子的裁决,而赵顼眨起眼,传出来的却是:
娘。
息。
怒。
“息怒?大哥儿,你说怎么办?”高太后质问道。
向皇后在被褥下紧紧攥着赵顼手腕的手,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
官家都已经妥协了!已经退让了!新法准备废了,旧党也要重新启用了!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只要求两位皇弟出外一阵,为他们的皇兄祈福,竟然还不愿意!难道赵仲鍼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只有赵仲糺【注1】才是吗?!
她是多么希望她的夫婿能稍稍强硬一点,能让太后答应下来,但赵顼让她失望了。
下平十一尤——留。
向皇后眼前顿时一黑,只觉得天都塌了。
天子既然当着太后和宰相执政的面做了决定,几乎就不可能再改变。尤其是赵顼只能用眨眼来传话,想反口,不知要费多少精力。
‘你这是要将我们母子逼死不成?!’向皇后紧紧咬着下唇,等着赵顼,却不敢将话宣之于口。
高太后终于是重新坐了下来,胸口上下起伏